话音刚落,裴振安听见隔了数步,有人说:“姐姐,姐夫,怎得还不上马车?”
“再不出发,去宫里要迟了。”
裴振安抬头,见妻弟卫岱一正朝自己走来。他忽然有些脸热。裴训月在京中多托这位舅舅照顾,自己刚刚却大言不惭,问女儿是否在京中觉得孤单。
“走吧。”他拍拍卫岱一的肩,却觉那薄削的身子,在他即便是收了力道的掌下,也微微一震。裴振安不由得松了手,有些讪讪:“岱一,怎的感觉你又清减了?读书不可用功太过,多出去散散心便是。”
“好。”卫岱一勾起嘴角,一笑,眼里却静静的。
今年已经是他参加科举的第六年了。屡次考试,屡次落第。卫家七岁擅诗,十岁赋文的小儿子,被众人给予厚望,谁能想到名落孙山,大未必佳?
卫家剩余的孩子都跟着裴振安上场打仗,鸡犬升天。若不是卫岱一守着宅子苦读,裴训月只怕也不能安居京中,而是要跟着爹娘去漠北受苦。
却原来自己即便承担起了守宅照顾的责任,人家也未必领情。
卫岱一垂了头,心里苦涩。
彼时马车已经停在门前。裴振安和卫燕同乘一辆。卫岱一便带着裴训月坐另一辆。那小女孩子穿了件过分鲜艳的绿裙,叫他看了眼神一滞。“舅舅,怎么皱眉?”裴训月靠住他的胳膊问。这小女孩长得不像卫家人,性情也不像。卫岱一没抽回胳膊,却抬手轻轻卷起了车厢的帘。
“将军府”三个字渐渐地消失在远方。据说今夜皇帝可能要给裴家提爵封侯。一旦封了侯,裴振安便很有可能迁回京中。到时候,自己在府中更不受人待见。卫岱一草木皆兵,心细如发,和常年领兵的孔武将军裴振安自然多有不合。只不过,卫岱一是常常忍让的那一个。
“去宫里紧张,所以皱眉啊。”他解释给裴训月听。常年累月认真和小孩子交流,很磨大人耐心,却见她已经被窗外的街景分走了神,全然没听他说话了。
马车慢慢地驰远。
裴训月的绿裙子飘荡在风雪中。
卫岱一看了,眼里就落寞起来。
3
开平十四年,姑苏。
下午,绣狮桥后的庄家正煮了汤圆,迎接今晚的元宵灯会。厨房里一口大锅子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大眼儿抱住阿晏给他的包袱,悄悄溜进门,打算趁人不注意到后院偷偷吃了,没承想厨房里周嬷嬷在煮汤圆。那芝麻香诱得他直流口水。
“定儿来了?去尝一口么?”大伯母蹬着门槛,瞧了他笑。
大眼儿嘿嘿一笑,挠了头,刚要跨出去,却听见大伯父喊:“君子远庖厨呵,定儿怎么又溜进厨房去了。”
“这孩子嘴馋,身体又敦实,有力气,读什么劳什子书,以后开酒楼当大厨也不错。”大伯母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