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不以为意地继续伸手,却发现拦他的棍子纹丝不动,他动弹不得半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面子,颇为恼火,骂骂咧咧地靠向马夫道。
“你这马夫人愚钝蠢笨,力气倒是出奇的大!他国来者,查明身份乃是惯例,你一个臭赶马的,干扰公务,误了事,这个责你担得起么?”
马夫手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粗粝的指尖在马棍上缓缓摩挲,游离的迹象,朝向还在叫嚣的官兵面门,似乎在孕育力道。
见对方不羞不恼,甚至连点活人面对刁难该有的反应都没,仗势欺人的官兵更觉得颜面扫地,于是急躁得就要上手掀去马夫遮去面孔的帏帽。
就在那双粗糙的遒劲手掌微不可察,已然微微张开,继而握紧了马棍之际,车帘陡然敞开,混着香风与暖风扑面,官兵一时反应不及,呆愣着忘了把抬起的手放下。
眼前之人质地发亮的白银色的狐裘慵懒地披在身上,流光溢彩的珠宝佩身,在日光流动下显得贵气逼人,而比珠宝更为透亮的,是那双摄人心魄的明眸。
高挺坚毅的鼻梁,如刀刻般细致俊俏的线条走向,以及那含笑悠然的面庞,一时教周围所有人停驻了脚步,被他强盛却不疏离的气场所吸引。
“这位官爷,我家马夫不善言辞,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虽言语温和,目光却犀利地落在了官兵毫不客气地扯着自己人的帏帽,眸色透出三分不爽。
官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地把还扯着对方的手尴尬地撤下来,讨好地望向眼前身份不凡的人,谄笑着道。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小的冒犯大人,多有得罪。”
他一边丑态百出地挤出生硬的笑,一边目光不离这位地向马夫比了一个请的姿态,连连找补。
“不知大人尊姓大名,小的公差在身,实不由己,故而将才多有冒犯,大人恕罪。”
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道。
“在下姓白,字泽云,劳烦大人。”
那人扬着浮夸的笑赶忙登记在册,嘴中还不忘抹了蜜,妙语连珠。
“久闻伏休国水土养人,大人之姿,有若谪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人是我陛下邀来的哪国圣上呢。”
似是被打通了穴道,阿谀的话手到擒来,恨不能十八般武功将眼前尊贵的人夸个天花乱坠。
可这位顿了顿,眼眸浮现出一丝复杂。
继而不露喜怒,只是淡淡一笑,礼貌回话,不失风度。
“谬赞了,不知这位官爷,查完了没有?”
官兵忙不迭地点头,简直要将下巴点断,笑容满面。
“当然当然,大人们这边请,一品大员府邸左拐入正武门便是,其余各部尚书则多居东南,王气沛然,受我陛下威恩福泽。”
他妥帖至极地一一提醒,然后深深躬身目送,直到车马走远,笑容还残存在面上,挥之不去的余险。
辘辘车轮碾过比郊外平坦不知多少的京道,发出轻微的行路声。
于一处偏僻所在马夫收鞭稳稳停了车,熟练地撩起帘子钻入其中,无人在意画面只剩下安静停在街角的一辆不起眼的小油车。
车内
火炉噼啪作响,燃烧到浓郁雪松的味道乍然拥住仆仆风尘的马夫,他利落地摘下年岁比他还大的帏帽,顿然露出被阴影严实盖住的墨画五官,是不同于座上人的另一番惊艳味道。
“泽云,到头来还是让你露面了,真是抱歉。”
名为泽云的男子却粲然一笑,毫无责怪的意味,反倒亲昵地上手揉了揉好似委屈巴巴的湿毛狗狗的伙伴,笑眯眯道。
“无妨,阿寂,低调行事是最好,但是抛头露面未必是坏事。”
叫做阿寂的少年傲娇地昂起头来,转念片刻,嘟嘟囔囔道。
“真是气煞我也,为了隐藏身份,我这张帅脸都不得不遮了个严严实实,哼!”
白泽云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顺毛道。
“行啦,这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日后的大谋,不是吗?我怎么教你的?”
阿寂闻言脸颊鼓鼓,气呼呼的模样与他俊逸出尘的面容出入甚大,良久小声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