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民终是卸掉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失笑,望向我的一刻,瞥见了窝在我怀中毫发无伤的晏云,一刻的落寞。
晏云捕捉到了他的异样,以手扶额,低声笑道。
“张怀民,我说了,阿依慕她和你不一样。我们从来都不是弃子,虽为险棋,在落盘之前,她都为我们想好了悔棋的退路,而您,做不到。”
此言一出,张怀民的脊梁彻底倾颓下去,他自嘲地勾起唇角。
“这一局,我还是输给了你的这一枚将军之子。”
我却不以为然地笑,清寒的眸光遇上晏云的一刻染上了些许暖意,一字一顿。
“你错了,陛下,恕臣直言,您是满盘皆输。”
在张怀民晦暗的注视之中,我面无表情。
“她是穿行而过您亲自投下的诸多错子之后,将你的最后一子,罢了。”
孤承业果
最后一缕夹杂微尘的天光随着吱呀一声宫门轻合而消散去,而在那极为盛大的光亮中央,换上黑色臣服的我噙若有似无的笑意,缓缓回过身来。弥留的光影轻轻扫过站在空无一人大殿上之人的眉目,宛若私下缱绻的吻痕,冷落者独尝余温,可惜握不住的,是一点一滴失却它曾经的温热。
而张怀民怔愣之中,一时无法适应黑暗与白光的阴阳冲撞,微微皱眉,别开了头,侧脸立体的阴霾逐渐倾覆。
我淡化了笑,一步一顿,向他踱去。张怀民眼色复杂地凝视我的靠近,却不闪躲。
我笑容愈发温柔,眼底的冷却取而代之。对峙将时间骤然拉长,一声漏刻,眼波未消。
紧张到地上尘都不敢乱飞上我眉头的此刻,张怀民却忽然发了笑,眼眸别有用意地抬起,微微放低了声线。
我稳稳立住,全然冷漠地凝视不知作何感想的他,面无波澜。
“苏钟离,你赢了。”
他眼神宛若拉丝,沾染上一种不怀好意的试探与调笑,继而轻笑。
“但是还没有完全赢。”
我冷笑着望着他逐渐虚空的目光,手指已然携了全然力道。
张怀民不可捉摸的笑容加深,却不轻举妄动,直到我眼睛都开始隐隐发涩,他仍是未有半分动作。
我心藏困惑地望他,他忽然一个假动作,我以手肘本能地钳制住他从天而降的胳膊,而他出乎意料地吻了下来,轻而易举地含住了我的唇瓣。
我震惊过后是厌恶,方欲推开他,便听身后一声轻唤。
“阿依慕。”
我身形一震,陡然明白过来眼前之人所做为何,抬眼映入瞳孔,放大是张怀民狐狸般狡黠而戏谑的笑,无赖至极的编排,使我防不胜防,四面八方,皆是中招。
那道呓语般低沉的贴耳蛊惑是。
“你说,你的真爱,会不会,输给我?”
我叹笑一下,随即后退一步,近乎残暴地抽出依慕刀,一式排山海,厚重的刀柄猛然横拍出去,将张怀民整个人都撞击出去,重重磕在冰冷的龙椅上,气息有顷刻的断线。
我彻底冰寒了视线,怒视还在艰难痞笑的张怀民最后一眼,对于他令人发指的离间而浑身发抖,而后颤巍着极缓极慢地转身向那个声音一听便知的男子,眼眶刹那微红。
洛桑逆光驻足,身后是风卷残叶,寒气乍然破入,似乎在这偌大的殿内,似乎又在外漂泊,只是无关访客,匆匆拜访,下一秒,落败遁逃。
他背光走入,剪影轮廓,清晰而辽远,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于是小心翼翼地嗫嚅着开了口。
“洛桑……”
洛桑一言不发地疾步走来,腾腾杀气裹挟周身,那狠厉的神色,我从未见过。
我笑不出来,干脆绝望地闭上眼,一无所有地面临悲剧的审判,可是那道劲风却空旷地掠过我,然后就听一声沉重而痛苦的闷哼,我恍然睁眼,背过身去,撞击视线,是洛桑发狠咬牙,死死掐住了还在喘息的张怀民的画面。
我惊愕地捂嘴,见张怀民意识逐渐丧失,终是上前拉住了洛桑用尽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声泪俱下。
“洛桑,还不能杀他……唯有挟持住他,才能拿回兵权,以令天下,直至我掌握实权。”
洛桑手心一松,张怀民乍然跌落,软绵绵地趴在地上,猛烈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来,扶着地板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