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辞水朝身后挥了挥手,张婶被一个士兵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地上乌黑血水过来。
她的怀里抱着干净的毯子和一双绣履。
楚明玥转睫冲张辞水淡笑致谢,遂跟着张婶出了这间内院,马车停在外院,她曳裙坐上马车,并未进车厢里,就坐在外边车夫赶车的位置,让张婶服侍着擦净双足。
待擦干净足上沾着的灰烬和血污,方才发现,足底被利器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正往外渗着鲜红血丝。
张婶见状,心疼得一声抽气,“郡主,您就坐在这马车里等着,大人们肯定能找回陛下的。”
楚明玥垂眸望着那道伤口,缄声点头。
她不是固执听不进劝的人,既然自己足下有伤,守在内院,免不了累人照顾。
张婶见状,把怀里绣履放在一旁,扶着她坐进马车休息,“郡主的脚上有伤,这会儿暂不穿鞋,待伤口结痂了,我在服侍您穿足衣。”
楚明玥倚靠着软垫,半阖眼不再言语。
张婶打量着楚明玥的脸色,心知她这会儿断不能睡着。
说句大不敬的话,埋一屋子的火药,瞬间爆炸,这要多大的命才能活着啊。
可她观楚明玥神情,却瞧不出悲痛伤神,可若说不难过,烟黛微蹙,分明是在意的。
她是活了大半辈子、黄土埋到喉咙根儿的人,不比那些年轻小婢有话不敢言,张婶的心里话没有藏着掖着。
她直接唤一声“郡主”,问道:“老婆子知晓您和陛下和离了,可您对陛下,到底还有没有情?”
楚明玥一手撑头,缓缓抬起眼帘,望着窗外青色的天幕已渐有橙色晨曦的影子,樱唇浅动,声音低缈似纱,“照夜白不是跟着他吗,怎么连它也不见了。”
张婶有些疑惑,“照夜白?”
楚明玥撤回视线,又一次阖上眼睫,就在张婶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气若游息的清音淡淡道:“它是我和他一起养大的小马。”
张婶怔了怔,跟着又心疼起来,情之苦事,是这天底下最公平的,任凭你是王侯贵胄、金枝玉叶,若是要折磨起你的心,那也是毫不手软。
老将军的女儿,怎能受这等苦呢。
张婶拿起蒲扇轻轻扇风,放缓了声音语重心长道:“老婆子不敢在郡主面前卖老,可我活了大半辈子啊,这才活明白一个道理,万事遂心而为,才能活得舒坦,郡主您是磊落人,肯定比老婆子看得清。”
一缕风吹进马车里,裹挟着清晨露水里的青草香,这是边塞一天中,气候最湿润舒服的时候。
这阵青草香冲淡了浓郁的硝烟味,如沐林间晚风。
楚明玥散落在侧颊的发丝被风吹着飘曳,发丝根根分明,纤细柔软,却又透着坚韧。她的发髻未戴珠钗,只一支珍珠金簪挽起满头乌发,没有璀璨夺目的发饰夺其华彩,那张明艳的脸独自生辉,愈发的浓华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