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今日回来得早,药熏完酉时也才过了半。
冰室严寒,乔绾即便体热,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也冷了好一会儿,沐浴后方才好转了些。
回到房中,乔绾坐在炭盆旁,边取暖边顺势烘烤着身上的潮意,绿罗自身后安静地为她擦拭着湿发。
炭盆中的炭烧得通红,正若隐若现地浮动着火苗。
也是在此时,慕迟走了进来。
乔绾听见动静,转头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你不是要看折子?”
如今也才戌时而已,便是昏君如乔恒,若是看折子也总会看到亥时。
慕迟看着她的侧颜,在烛火与炭火下映照得格外温暖,不觉无声地呼出一口寒气。
他看不进去折子,甚至一闭眼仿佛便能看见她曾经与景阑同穿红裳站在宫殿前的模样。
今日呈上来的册子上写的那位平北将军,是景阑。
景阑是不同的。
景阑陪乔绾放过纸鸢,与她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发配边疆都未曾将送与她的聘礼要回。
而景阑离去那日,乔绾哭得那样伤心。
这样的念头一遍遍地折磨着他的心思,直至此刻见到她,方才勉强放下心来。
“喂?”乔绾见他只盯着自己看,一言不发,唤了他一声。
慕迟回过神来,望了眼侍女擦拭着湿发的动作,以及乔绾难得乖巧地坐在炭盆前的模样,顿了片刻走上前拿起一方新帕子,接替了侍女:“一会儿让司礼将折子送来此处。”
乔绾皱了皱眉:“送来此处作甚?还有,绿罗做得好好的,你很闲吗?”
堂堂一太子殿下,闲着没事来为她擦头发?
慕迟擦拭她头发的动作微顿:“以往我不是也为你擦过?”
他说的“以往”,自然是那个小倌曾经这样做过。
乔绾抿了抿唇再未言语。
慕迟扯了扯唇,仔细地拿着干帕子擦拭着她的乌发,恨不得一缕一缕地擦拭,将水珠洇在帕子上,氤氲着皂荚的清香。
下刻,慕迟垂眸轻声唤:“乔绾。”
乔绾不解地侧了侧头:“干嘛?”
慕迟却再未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又轻声唤:“乔绾。”
乔绾这次头也没动:“嗯。”
慕迟的唇动了动,他其实想问她可还会念起景阑,问她这段时日可曾对他起过半分心思,哪怕一瞬间的那种也算,可是他道不出口。
最终,只几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乔绾。”
乔绾彻底不耐烦了,未曾理会。
慕迟也再未做声,卧房突然便寂静下来。
乔绾感受着发间温柔的力道,不觉有些出神。
慕迟的手指苍白又修长,偶尔穿插在她漆黑的发丝之间,顺着乌黑顺滑的长发一点点地下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