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往后面走去,一段短短的路,却回头看了何虞好几次。
何虞和宴聆青没有立即离开,一人一鬼都拿起筷子开始吃,餐馆的招牌饭是酸豆角炒肉,肉切得大大的薄薄一块,加了辣椒炒得很香。
何虞本来是没有任何胃口的,此刻闻着酸辣的香味却有了几分食欲。
“很好吃的,”宴聆青说,“点都点了,不能浪费。”
何虞点头,而且其中还有她忙活的一份,是不该浪费。
“阿秀会很高兴,也会很爱你。”宴聆青顶着那张漂亮纯挚的脸蛋,眼神清澈无辜,其实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首先他已经知道功德只能稳定魂魄,却不能修复魂魄上的痕迹,这会让他的魂魄碎片即便已经黏上了也很不稳定。又知人类的七种基础情感蕴含的能量可以修补那些痕迹,而他现在最缺的是爱和欲。
妈妈爱孩子就是爱的一种,他因为老鬼的关系,几次来找这里吃饭都会和阿秀打招呼,一来二去也算认识。现在他还是她孩子的朋友,联系又加深了一层。
联系越深,他越能感知对方的情绪,运用那些能量。所以阿秀这里,他是很有可能感知到的。
何虞动作一顿,“嗯”了一声说道:“她应该察觉出什么了。”
的确是可以察觉出的,在何虞和宴聆青出门后,阿秀从后厨走了出来,目光一直痴痴望着何虞离开的背影。
如果宴聆青对人的面目和五官更敏锐一些,他就会发现何虞和老鬼还有阿秀都有几分相像,他是结合了他们优点而出生的孩子。
dna亲子鉴定加急三个小时能出结果,三个小时后,何虞拿着报告看到那句支持亲子关系,提起的心终于落定。
下午,他们再次见到了阿秀。
阿秀翻开那份鉴定报告,手都是抖的,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何虞,那双干涩的无神双眼蓦然间发红,然后无声留下两滴眼泪,“你……他在哪里?”
“是我,我就是安安。”
何虞的话音刚落,那头响起一道抽噎声,阿秀捂着脸垂下头,瘦弱的肩膀还在颤抖,抽噎的声音却被死死压住了。
一股哀伤又喜悦的气氛在周遭散开,何虞无声地看着他的母亲,手伸到一半,却不知如何安慰。
何虞习惯将所有情绪掩藏在沉默之下,阿秀内敛而坚韧,她用手心擦了擦眼,看着何虞不住点头说道:“好好好,安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爸他……你爸他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安安你……”
她想去握何虞的手,动作到一半又顿住了。面前的两只手,一只干枯发皱长满了茧子,另一只却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腕骨上戴着的手表一看便价格不菲。
她的目光顺着那只手上移,青年着装整洁,穿得很低调,但衣服的面料和裁剪总能轻易让人将它们和那些廉价品区分开来,更何况丢失孩子之前,他们也算小富之家,不至于一点看不出来。
安安……记忆中还是两岁的孩子已经长成了高大而英俊的青年,不管其他方面如何,至少的他经济状况很好,阿秀为此感到欣慰,但摆在面前的事实也告诉她,他们隔开了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在母亲和孩子之间划下一道天埑。
“安安,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妈妈找到你,知道你没事就安心了,其他……”阿秀说着,手已经往后退缩了回去。
如果他的孩子有安定的生活,有爱他的养父母,她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可以了,但那只退缩的手被握住了,青年那只干净好看的手握住了她的,然后她听见他有些低的声音说道:“我……不是很好。”
阿秀一怔,再度抬头对上何虞的眼。
何虞的眼永远是沉的,暗的,染着郁色,偶尔这双眼里才会露出些许柔和。
母子两人沉默相对,却仿佛从彼此眼里想到了这二十多年的艰辛。
阿秀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何虞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坐在何虞旁边的宴聆青很专注,他没有盯着眼前这一幕看,脸上甚至没什么情绪,像是眼前这对刚相认的母子引不起他的任何注意。
实际上,他已经满足了自己来这里的小心思。
阿秀当然是爱她的孩子的,但和宴聆青想的,一旦相认便如洪水爆发不同,阿秀的爱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