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冲身后的心腹将官们道,“宗良做了几十年福建王,以后就轮到我纪某人了!”
只是纪焕山没想到的是,他的命令才下,对方的炮舰已经火力全开,而百只火船在炮火的掩护下搭钩点火,而且他们这次的助燃物用了火油!
福建水师从来没有过这种打法。纪焕山和定海侯纵横海上,使用火船最多?只几条,只要他们的福船和三桅炮船所过之处,那些海盗是无法和正规军们拼火力的。所以纪焕山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火船铺天盖地蜂拥而上的场面。
何况在阵阵炮火声中还夹杂着对面大福船上时断时续的哭喊,让福建水师舰船上的官兵心神俱乱,根本不能全力以赴。而且他们要面对还是兄弟水师,是朝廷的军队。
纪焕山手下的心腹将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那些低等兵士们虽然也跟着喝了些肉汤,但从来没想过和朝廷作对。所以面对楚琙所在大福船上那高悬的龙旗,没有人会有拼死之心,不断有人从舰船上跃下,弃船而逃。
结果不会有什么悬念,一阵喧嚣过后,参战的全部?十二?艘福建水师大型战舰中,两?艘刚一开战即被火船搭住焚毁,另外两?艘则在炮战中被硬碰硬的击沉,此?外又被俘一艘,其余几艘全部?在受重伤后逃走。但他们也没有逃多?远,就被浙江水师给一锅端了。
楚琙看着被押到面前?的纪焕山,轻声道,“做的不错,本王先和你说?一声谢谢了。”
纪焕山愕然抬头,他不明?白这位秦王殿下在说?什么。
“你替本王收拾了定海侯府中上下,又给了本王在福州全城大索的理?由,还有,你还将宗家一座金山送到了朝廷手里,”楚琙也不嫌纪焕山身上的烟尘和血污脏,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这五十年定海侯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偏福建离洛阳太过遥远,几代皇帝又不愿意重燃战火累及百姓,现在好了,你替朝廷将这附骨之蛆给连根拔起,还让朝廷不必背上鸟尽弓藏的恶名。”
看着纪焕山龟裂的表情,吴镐努力不让自己去偷瞧楚琙,这位殿下在自己麾下的时候,可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没想到不爱说?话的人一张嘴就这么气?人。
楚琙却像要让纪焕山死个明?白一般,“你在海上的那座岛,是叫紫来吗?怎么不像宗家那样寻个离大晋国?土更远更大一些的地方呢?是舍不得你金陵的亲人吗?”
纪焕山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殿下,罪臣求您……”
楚琙摇头,他以前?也是做了远走海外的打算的,但他的财富并不是靠着劫掠百姓得来的,而宗家和纪焕山,却将福建和福建的百姓当作了他们盘中的鱼肉,“你不必求本王,对你的处置自有朝廷法度来管,来人,将纪提督带下去和他的家人们关?在一处吧。”
等纪焕山被人押了下去,吴镐才笑道,“这次能这么顺利,全仗殿下的火海战术,”他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心情依然不能平复,“吴某打了一辈子仗了,居然没想过用这一招。”
“那是吴帅舍不得那些舰船罢了,”楚琙却不一样,他要迅速结束福建的乱相,然后回洛阳去。
想到那些被烧毁的舰船,吴镐立时明?白自己虽然顺利将纪焕山的人一网打尽,却并不怎么开心的原因,那哪里是船啊,那是银子,只要一想到这个损失,他鼻子的都有些酸了,那些舰船不是他广东师的他也照样心疼。
楚琙温声道,“皇上还在病中,我不能在福建留的太久,你也还得回广东去,你留个副手在这儿?,郎总督过几日?就会到了,你抓紧时间在来到之前?将宗家和纪家的家产都清出来,”他拍了拍吴镐的肩膀,“你们和张总兵的人都辛苦了,那些浮财能带的带一些,不能让弟兄们白来一回。”
吴镐还没出声,楚琙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福建水师的舰船就算了,郎总督可是领了吏部?尚书衔的,目光要长远一些。”
刚把主意打到福建水师舰船上,准备能损毁名义弄走几艘的吴镐顿时歇了心思,不过金银也挺好的,“是,下官明?白。”
“还有,你们既然来了,不妨在周围多?转转,”楚琙意味深长道,“朝廷可还没有开海禁呢,这会儿?福建正乱着,未必没有胆大的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趁机出海,既然你奉朝廷之命巡抚福建,就不能不帮着料理?一下,也算帮着郎总督解决一下外忧。”
这是给了自己生财之道啊!吴镐也不是没做过帮着海商护航收佣的事,他甚至还在那些海船队里有干股,但这里是福建,即便是这儿?剿了那些走私的船队,谁又能奈他何?再退一步,就是剿了他占股份的船队,哼哼,他才能分?多?少,哪有比全部?充公来的痛快?“殿下放心吧,在开海禁之前?,下官必定做到片板不得入海!”
楚琙颔首,又轻声道,“帮你查一下恩亲王府,据我所知,周家和倭国?的什么大名走的挺近的。”他冷笑一声,“当年老恩亲王力拒太=祖皇帝,要回乡奉养老夫人,可惜他的后人不能承先祖遗志,居然还和倭国?勾搭上了。”
吴镐啧啧嘴,想说?这个烫手的山芋其实秦王殿下您可以交给郎总督的,但秦王也只是让他查一下,又没让他去金陵抓人,“是,下官领命。”
楚琙看出吴镐的不情愿来,他淡声道,“本王在提督麾下之时,是将您当作师长的,所以才会将这样机密的事拜托给您,还望提督莫要嫌我事多?才好。”
吴镐心里一惊,立时抱拳做感动状,“殿下放心吧,下官一定不负殿下所托。”他在广东也听说?过周家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实在不愿意给自己添无谓的麻烦,但他忘了楚琙不但是钦差,回去之后更会正位东宫,现在正是他努力在新皇跟前?求表现的时候,怎么能怕麻烦呢?
……
楚琙用最快的速度和到任的郎行宽做过交接之后,便扔下钦差仪仗一路疾驰往洛阳赶。即便如此?,等他回以洛阳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了。
看着在十里亭迎接他的满朝文武,楚琙皱了皱眉,“这是谁安排的?”、
飞镜吐出口?里叼着的草节子,“这还用安排?您可是未来的皇帝老爷,这些人等着来跟您献勤儿?呢!想当年咱们回京,哼!”
被飞镜一提,楚琙才想起他回京也有三年了,没想到短短三年,居然沧海桑田,“嗯,你去和那些人说?,我急着入宫给皇上请安,让他们都散了吧。”
楚琙懒得和外头那一群官员们浪费时间,一夹马腹便向城门处冲去。
不过进宫之后,他最先见的是郭太后,看着太后已经全白的头发,楚琙鼻间一酸,抢前?几步跪到郭太后跟前?,“孙儿?见过皇祖母,让祖母为孙儿?担心,是孙儿?的不孝。”
郭太后昨天就收到楚琙今天进城的消息,只她?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快,她?眼中含泪看着满身风尘的楚琙,一把将人搂到怀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晚上能睡个好觉喽!”
“皇祖母,您老了,”楚琙没想到自己离京不过十个多?月,郭太后居然苍老了这么多?,他惭愧的跪在郭太后跟前?不肯起身,“孙儿?让您操心了。”
郭太后抚了抚自己的头发,笑着将他拉起来,“唉,以前?我都是让青柳帮着染头发的,后来觉得太麻烦了,而且我也是七十的人了,要是还头发黢黑还不成老妖怪了?”
见楚琙眼眶红了,郭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会老的,我瞧着自己这白头发配上金镶红宝的簪子,还挺好看的。”
楚琙点了点,“是,皇祖母什么样都好看!”
“嘁,”郭太后笑的见牙不见眼,点着楚琙对身边的青柳道,“瞧这去趟南边真没去错,知道哄老太太开心了,这小嘴儿?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