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越浓重,冷石越坚硬,在交易市场,又有人称其为“灰珠子”。[2]
宴城每人份的死债是一颗中等硬度、婴儿拳头大小的灰珠子,其中蕴含的死气量,与一枚拇指甲盖大小的中品灵石蕴含的灵气量基本相当。
可供人族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有人自暴自弃,主动投奔于花夭鬼主,宁愿以每十五日一次的死债换取片刻安宁。
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灰珠子不是那么好制作的东西。
且不说他们不像鬼物一样可以吸收大量死气注入云泥,就算找到了能够使用死气的法器,云泥本身的价格也是一座大山。
花夭鬼主高高在上,操纵着云泥与死债的价位,让一批批走投无路的绝望人类自愿撞入她的网中,愉悦地把他们关入“生死牢”,最后下狠手折磨,从而获得海量的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不如死气管饱,但胜在量多,还能“观赏”人类死前种种“表演”,花夭鬼主十分满意。
尘祸之下,人不像人,鬼也不像鬼,天地是昏暗的,痛苦蔓延生长,见不到一丝天光。
风渊曾随烛玄揽一并去剿过鬼物,她扶起瘫坐在路边的乞儿,递给他水与干粮,却在他眼中找不到希望。
沉重的麻木与绝望如墨入水中般扩散,直至吞噬他的所有生机。
夜色渐近,风渊起了身,拍了拍衣衫,转头与坐起来的烛玄揽道别,“我回赤谷了,有事神枎木牌联系。”
烛玄揽“嗯”了一声,没再看她,只望着那片已经被清理干净的高台。
尘祸一百年,人族以长风真君为首,结成联盟,举全联盟之力,于朗城搭建灵台,朱砂为笔设下通天阵,上天界叩问众仙,人间此劫究竟因何而起、如何了结。
黎明百姓聚于高台之下,天边隐约有霞光一闪,后世说书人会一拍惊堂木,说那时,有人听见了传说中的凤鸟高鸣。
上神悲悯垂眸,以身殉道,方补了北域山川法的破裂,从此鬼物气焰大减,再不见往日嚣张。
寒降之战起。
数日后。
“很好很好。”风袭玉翘着脚听鸾汇报,点评道:“从此只需要烛玄揽那臭小子跑前跑后战场杀敌,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了。”
风渊在一边摇头,“我不要,反正我只陪你这几天,过些日子我也披个身份去帮忙。”
“有好日子你不过。”风袭玉瞪她一眼,不太乐意,“人族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也不全是为了人族吧,我最开始囔囔着要以身殉道,结果自己甩手走了,把摊子留给他,像什么样。”风渊无奈道。
风袭玉根本不信这解释,“烛玄揽插手尘祸是因为山川法,那算是他的责任,你别什么都往身上搬。”
左右是说不过他的,风渊起身溜了出去,留给他一个背影,“你和鸾哥哥聊吧,我要回去和我的树培养感情了。”
“这小崽子。”风袭玉摇摇头,也不管她了,拉着鸾泡起茶来。
风渊溜溜达达回到了自己屋前。
当年她为了小伙伴的故去恹恹不乐,风袭玉便骗她说小鸟是转生成了大树,法子一般,想得倒是长远,他怕树没了小鹓鶵又要闹一轮,特意选了最长寿的品种。
——梧桐神木中最长寿的品种。
神木的存活时间本就比普通树木要长,如今郁郁葱葱,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了树荫下。
树枝上绑着个简单的秋千,风渊坐了上去,没晃荡,只是单纯地看着神木发呆。
清晨的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落下来,斑斓光影铺在她的鹅黄衣裙上,像是散落的花瓣。
风卷过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风渊道:“你还不出来吗?”
神木上传来一声笑,月白长衫的烛玄揽一翻身跳了下来,落在她身前,“你怎么发现我的?”
“梧桐告诉我的。”风渊也弯了眼角,问他:“长风真君怎么有空跑来了?”
烛玄揽不答,绕到她身后,说:“看你坐了好一会儿也不动,我推你荡秋千吧。”
风渊便收了脚,手握住了秋千绳。
秋千越荡越高,她听见烛玄揽不满地在她耳边抱怨:“也不知是谁,满心壮志要收复河山,才一百年,就没了兴趣,把烂摊子都扔给了我。”
风渊稍稍讶了下,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声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