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那位要以死殉道的宋濂,还是那些被陛下收拾的官员,
都不配在这个问题上指责陛下。
宋夫子他殉什么道?
当他默认胡惟庸当造反的正义性的时候,其实他心中已经无道可言。
既然是无道之人,所谓的自绝也只是徒增笑柄而已……”
张异说到此处,刘基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牢房中,正在睡觉的宋濂,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话虽然难听,却有道理。
这场相权和君权之间的斗争,一开始只是权力之争,但也是他们把他变成道争。
“先生,权力的丧失,已经是无可避免。
很简单,因为诸位的傲慢,导致了陛下扶持起另外一股力量。
有了替代性,儒教想要以挟百姓令君王的方便性,便是消失了。
可理学作为一个学派,未必不能存在。
只是,以后尔等需要接受,别人的批评罢了。
如当年《道余录》那般无理取闹的模样,终归不可再现!”
道余录的事,也算是这些年文坛中发生的,一个影响力非常大的争论事件。
姚广孝对程朱之学的批判,让他受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那时候的宋濂,刘伯温等人,也没觉得读书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明明姚广孝只是发起一场辩论,但这场辩论还没开始发生,就已经被天下士子彻底打上妖人的标签。
姚广孝的辩解,没有人愿意听。
哪怕他讲的有道理,也不会有人跟他们讲道理。
因为程朱之学,就是不可忤逆的圣言,哪怕是提出些许质疑,都是大逆不道。
张异如今旧事重提,也颇有几分怨气。
凭什么程朱二人,连质疑都不能质疑。
这压根就不是一个学派对待问题的正常态度,而是一个已经垄断了天下人思想的许久的教派,对于蝼蚁的傲慢。
“也许以后,理学中人,也可以学会跟天下人和平共处了!”
张异正要多说几句,咣当。
大门打开了。
姚广孝和周通从外边走进来。
张异和刘伯温的对话,彻底结束。
周通道:
“国师大人,陛下让姚大人前来接你,前往皇宫……”
张异对老朱会将他放出去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点头,他站起来,朝着刘基说道:
“先生,此去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但小道祝先生平安康顺,益寿延年!”
张异转身,跟着众人出了牢房。
等到他们走后,宋濂才从装睡的状态醒过来。
“夫子不想死了?”
刘基回头,望着一脸迷茫的宋濂,询问了一句。
他的询问,换来宋濂的沉默。
如果牺牲变得毫无意义,甚至在张异眼中,已经是无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