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两个人,从未想过今日两个孩子会回来。
几个月不见,旧皇仍是记忆中模样,半灰半白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还是那件补丁不断的深蓝袍子,但是人却看着精神了不少,连脸上的皱纹都似乎轻了些,应当是母亲怀孕给他带来的改变。
旧皇赶紧上前、弯腰扶着小空子:“快起来,你这傻孩子。”
母亲陪在身侧,一脸疑惑地问景荣:“怎么今日你俩能够进来了?小空子又为何行此大礼呀?”
她脸上突然现出惊慌:“又,又要将你们两个也关进来了吗?”
“不,不是,”景荣牵着母亲,随后又朝着两人道,“主子,让小空子给您和母亲磕几个头吧。他即将要远去,以后回来见你们一面,怕是很难了。”
“什么?去哪里?”旧皇诧异道,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紧了景荣。
景荣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回小空子。
母亲不解:“这是怎么了?”
景荣又捏了捏她手,暗示隔墙有耳,虽然她确实没有听到千机影在附近的声音,但也不能让隋冬知道太多。
母亲立刻懂了,闭上了嘴巴。
小空子哐哐磕了三个头:“小空子不孝,即将远走他乡。一来不能报主子和姨娘的养育之恩,二来有负主子和姨娘之托,不能好好照顾景景。小空子有愧,但是主子和姨娘的恩情,小空子永世难忘,只盼着有报答那天。”
母亲在旁边忍不住泪水涟涟:“好孩子,你说话清楚了很多啊,是治好了脑袋了吗?”
小空子点点头:“是,好了大半了。”
旧皇仍蹲在他眼前,闻言一把将人抱进了自己怀中。
泪水顺着他的灰白胡子,悉数流至了小空子的身上。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此去相隔千里,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不求事成,但求平安度日,”旧皇又将小空子的眉眼细细描了描,老泪纵横,“你的母亲,和父亲,都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小空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伏在旧皇—这个他视为父亲的怀中。
景荣陪在一旁,却是没哭。
等到那三个人都情绪稳定了一点,四个人恢复到了原先偶尔可以出入屋子的时候。景荣和旧皇坐在榻子上,一人一句写字交流着;小空子和母亲,坐着不远处的椅上,大声说着闲话,两个人笑声不断,引开外面的注意力。
旧皇写得飞快:小空子为何能够回到草原?
景荣回道:玉成猜测出长公主有遗子,来北固正是找小空子。他治好了小空子,也一切安排妥当。
旧皇:可弄清了玉成究竟何意?是否有对高书之不满?
景荣摇了摇头,随后立即写道:我看不透玉成,但他看起来对今上并无不满。
旧皇很明显皱起了眉头,又问:如今和玉成关系如何?
景荣毫不犹豫写道:他表面待我很好,但实际上派千机影全天候监视着我,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
旧皇仔细看了看这话,摸了摸胡须,目光又看向了小空子:既然无法让玉家助我,那么你一定要用好小空子。既是玉家筹谋,那么必然其会倾尽资源,小空子未必不会有称霸草原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就容易成事很多。
景荣回得龙飞凤舞:放心,我一定助主子重返朝廷!
旧皇看着她认真的小脸,欣慰笑了。
他开口,含着有无限柔情:“你那个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和你一样贴心。你母亲不吐也不难受,身子过甚至比之前还好了点。”
母亲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有些幸福地摸了摸自己肚子。
景荣捧着脸,却嘟起了嘴:“这么贴心?看来主子和母亲,有了小宝宝,将来更会忘记了我和小空子了。”
母亲倒真怕她多心,连忙否认:“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倒是旧皇看透了她,笑着说:“若云,你别理她。这小丫头在外学的油嘴滑舌回来,净爱跟咱们开玩笑。”
“还是主子更聪明。”
“那是,要不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机灵鬼。”旧皇伸过手,揉了揉她头。
两个人看起来,倒真像一对关系甚佳的继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