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被绑在这山洞里,再没怎么见过日光。
急病的少傅、代课的夫子、御前的申公公、殿内的香……呵呵,还真是连环相扣。
景宸后悔自己在深宫中韬养多年,却还是如此轻敌:他没有料到,在父皇的地方,居然有人能将手伸得这么长,竟是连皇子都敢绑!
母后故去、外祖家覆灭……自他记事起,便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却没想到敌人已如此猖狂,他防不胜防,终是陷入了这般境地。
在货车上醒来的那一夜,景宸闭着眼,偷偷听见了老邢头与张大的谈话,这才明白买凶者原本打算杀了他。
要不是老邢头生性贪婪想两家通吃,自己恐怕早就成了荒野一具无名尸。
在这昏暗的山洞中,景宸没来由地,竟然有些想笑。
谁能想到,泱泱大国的七皇子,天岳太子唯一的同胞兄弟,竟被绑在这一处无名坑洞中,如丧家之犬一般苟且偷生,就连大小解,都只能屈就于石门边的瓦罐里。
景宸心中无一刻不记挂着自己的兄弟,在这恶鬼都嫌的破山洞中,这个半大男孩已苟活了一个多月,可他心中在想的却一直是:“我不在天岳,我哥一个人该怎么办?”
他问自己:“要是我能出去,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就在此时,景宸看见程绪宁正朝向自己走来,手中似是握着一枚尖尖的石头。
这一幕,像是天外来客一般,将他脑海中的棋局撞了个粉碎——破局之法,只需一个变数!
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他苦苦等待的变数,距离他是如此地近。
***
当景宸右手的绳子解开之后,进度便快了许多。
“对不起,我刚用石头不小心砸到你了。”程绪宁毛手毛脚,只好道歉。
景宸摇摇头,只认真松着自己左手的绳结。
他看起来很是狼狈,可做事姿态却颇为云淡风轻,如此相反的特质竟同时出现在一个男孩身上,真是着实少见,程绪宁有些好奇:“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有人嫌我碍事。”景宸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简短作答。
程绪宁心想,这话说了好像没说一样。
若是按照程绪宁本意,程绪宁其实并不想说话。她虽性子活泼,可遭遇那些变故后,她总是习惯沉默。
可是现在不是已经不在家里了吗?她不能再这样任性,她得考虑大局。
景宸大方分予她水和食物,让她心中感激,她想:我有义务活跃气氛——只当这是我小小的报答。
她努力找些话题,景宸却无有回应,程绪宁这才明白过来——这脏脏的男孩喜欢安静,自己应该闭嘴才是。
景宸还在思索以后该怎么办,没什么心情去理会旁人,女孩刚才还说个不停,一下子又突然安静,他想着自己刚才不理人确实不太好,便随口安慰道:“我们定能逃出去,等出去了你就能与家人团聚。”
他还以为自己这样说,女孩会感到安慰呢,谁知她竟哭了!
程绪宁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卑微的泥土中。
她叹了口气,带着鼻音低声说:“我家里人都过世了,没有人在等我。”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蜷坐着,有些瓮声翁气地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个野孩子了。”
景宸原本不爱听这些,但不知为何,见她这番可怜模样,心头莫名有些发酸,不知是因为同情女孩,还是因为想到了同病相怜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