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的时候就没瞧见那老仆!他定是见程家家道中落,卷走物资跑了罢!”叔母急赤白赖地呛声,小绪宁心中黯然。
见叔母叫人把母亲的首饰箱收起,程绪宁凶巴巴大喊:“你在做什么!这是我母亲的东西!你不许动!”
叔母面色一滞,戴上慈祥得过分的笑容,她摸着小绪宁的脑袋:“叔母只是在帮你收拾,好让你带去新家。”
首饰盒、樟木箱子,连带着外祖父与父亲珍藏的古籍,还有别的值钱物件一起,全都被搬上了马车。
东西装完,叔母打定主意:“现在就出发吧,我们今日就去新家!”
她笑说:“程绪宁,你不是最喜欢骑马吗?我特意给你带来匹小马,你可以骑着小马去新家。”
小绪宁梗着脖子凶巴巴地喊:“我不走,这是我的家!”
叔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女孩,她有些吃惊地说:“你的家?你父母都已没了,你哪还有家?”
这话像一把利剑,把程绪宁的胸口击了个对穿。
叔母见女童面色怔怔,又换上了温柔的语气:“以后,我和你叔父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程绪宁心里很痛,痛到好像灵魂都快要飞走,可是她又想:是啊,我没有家了,可我还这样小,我总要活下去啊。
为求生存,她只得愣生生跟着叔母走出房间。
原来,就算曾被人称作是小福星,落难时也必须接受现实。
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有了隐约预感,就好像……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预感叫她心头发涩,猛地,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抓住些什么、带走些什么。
程绪宁本能地冲进自己的房间,翻找出她十岁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件母亲在繁冗的工作之余,亲手为她缝制的小衣。
在那个温柔的夜晚,母亲抱着小绪宁,她对自己怀中这样一个小小软软、珍贵的女儿郑重地说:“朗月国以月为尊,你永远是母亲心中最明亮的月亮。”
不知为何,在这盛夏时节,她唯一想带走的,是这件秋日才能穿的衣服。
可这就偏偏是她此刻能想到的,与母亲最有关的物件。
她没来得及带走任何别的东西,叔母也没提。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除了马车赶路的声音,周遭宁静。
程绪宁骑着小马,踏在去往新家的路上。她心里委屈,但更多的是迷茫。
女孩抬头望向星空,夏夜繁星闪烁,她想:群星都有彼此作伴,我却前路茫茫。
原来,无人可依靠的感受,竟是这样地酸楚。
小绪宁的眼泪无声滑过,但她不想让马车内的叔母知道自己竟如此软弱。
渐渐地,她哭累了。
朗月国建在山上,此处地势甚高,夏夜的晚风微凉,不知不觉间,她在马背上点着头打起了瞌睡。
迷蒙间,她受到了一股外力,于睡梦中,身似不系之舟。
女孩儿从悬崖上飞了出去,她落到了半山腰,被挂在了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