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主!”获稻心中悲痛不已,默默地哀悼着。看着族人们在这场灾难中伤亡惨重,感到无比自责和愧疚。如何向活着的族人解释,如何才能平息一场即将起来的民愤,都是获稻必须考虑的。落野族从不强势,也没有强势的机会。即便是获稻这班人马如此聪慧,都会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功亏一篑。先祖留下来的基业,如今到了自己手中,兢兢业业依旧是西方三大稼神族中最弱的一支。七术抱着未熙,眼神却看向西月,他冷漠无情并不在意这个孩子死活,也不在意在山坳中死去的四五十人。他们普通又兢兢业业,与家人身居于此,却遭受无妄之灾。获稻此刻有心无力,这对于落野而言势必是绕不过去的一场浩劫。听到获稻的喊话,七术只好看向获稻,要听她接下来的话。即便获稻就此不开口,七术心中也清楚——她需要一个说法。一个轻易放手柏蚕的说法,和一个救下这个孩子的说法,包括她身世的说法。如果忽视是最好的做法,那么待他走后,这个孩子就会被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那又如何?若是他出手这个孩子已经被柏蚕杀了,七术心中暗道,他需要一把利刃,可以借刀杀人。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迟迟不见踪迹的半辛赶来,半辛最懂七术心思,他将山坳中的诅咒印记去除,尸体等已经处置完毕了。里言因为屠戮天旨族被关押,可他如今权势滔天,民愿不相信他屠戮天旨族。他身上有伤,事情又无人见证,凭着他反咬一口被人利用种种,加之他在烈城一战的丰功伟绩,舆论局势已然扭转。况且作为拾界族外孙的云旬亥,也因此受伤,贸然再对里言动手,拾界族内必定群起而攻。作为荒界唯二巅峰的族群,拾界族和平衡族向来抗衡,若是拾界族内反抗不断,荒界恐怕再陷入恐慌中。可直接杀人不成,陷害不成,再想动手不是简单之事。七术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可冰桐矛能量石丢失,万一不敌七术自知不能再错,他得从长计议,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能量石的踪迹可以掩盖,这已经是天赐的好机会。因为六殿下花声的出生,一个天赋能量的殿下,希望之光就此重燃。获稻知晓在这样的大族面前,落野族并无选择的余地。“孩子是无辜的,可我的族人也是无辜的。”“你私藏九尾灵康之罪我也没和你算,你如何和我算族人之死。你若有心察觉,族人可有可能死去?”七术冷冷说道,“今后,你好好照看这个孩子长大,将功赎罪罢了。”获稻还要辩解。日常被混曦族和棠醇族压制无法动弹也罢了,为何作为荒界之主却丝毫不关心本族。怒极攻心,因为中了柏蚕的诅咒,获稻手脚冰冻如霜。幸好半辛还停留在此,他果断出手救下获稻。七术对此并不关心,他心中有股幽暗的流动,将其浑身点热,说道:“着西月,神女之位。”半辛一惊,一个被标记的孩子,正在等着命运的审判。获稻虚弱至极,无权反对,应了此话。“一个叫清一个叫宁。双字姓,今后你负责教导他们法术。”七术说道,说时脸上一股欣喜又快速湮灭,“若九尾灵康再度出现,务必诛杀,不可再留。”按照半辛的测算,这孩子在九岁时就会暴毙,这并非七术所愿。可七术将孩子标记,并非半辛之愿,一来这孩子生长会受到更多的关注,一旦消失又会引起议论和恐慌。但要放任其活着,七术心中不愿。九尾卞冬将云宥昙抱走之事,让他对整个九尾族人恶意不断。即便九尾族已经被困居植阳山——植阳山?半辛说道:“荒主,此女为九尾灵康之女,不如一同放入九尾族内,困居雪山屏障中,也算惩戒了。”“婴孩有什么错,为何要承担一人之过?”荒主七术却反驳说道。他心中酝酿着一个惊天大计划,一边接近年幼的西月,将冷霜花凝结种在西月心上,控制其能量发散,也正因如此,激活体内冰石将火石掩盖,断脉禁术加持,竟然更加契合传闻中冰晶石(能量石)载体的猜测。那个前来给获稻报信的男人隐隐约约看到夜班有人回来,夜深了又不敢确定,他问门外的侍卫是否是族长回来了,得到的却只有叱喝之言。周遭的吵闹将其吵醒,一夜好眠,日头已经从树荫上刺下,冬日的寒冷似乎也消散了许多。但久久未能听到家乡的消息,他想着请辞族长便回家,却得到获稻一句“不必回去”,给他殿内安排了差事。原本日日砍柴的他听了能在城里做活,自然开心,原本就觉得自己一身才能无处施展,一两句搪塞不必回去之语渐渐被忘记。甚至屏蔽了当时满城的流言,他原本以为家乡人并无事发生,等赚些钱再回去也不迟。他攒着钱收集着城里晶莹剔透的物件,一边想着父母想着友人想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年轻肯干,又受到获稻的关照,不辞辛苦,在此安居两年多,也算有所成就。不懂写字的他一直都无书信也不觉得奇怪,靠着带出的一点物件寄托着思念。直到旁人交谈中,提及神女西月提起清宁双生,顺着故事线中听下去,得到一个晴天霹雳下的消息——朋友家人都死了。,!待他质问获稻,获稻默哀不语。三十里的地,这回才是头一次靠着双腿跑了回去,不过两三年的功夫,熟悉的山坳草木高耸,完全没了离开时的模样。青瓦草棚的屋子也没了,那条转弯的小道已经坍塌。记得他将箩筐留下给友人的情形看着西月、清、宁三人在堂中玩耍,不亦乐乎,那人质问为何不救族人,获稻言明是荒主之意,却要求那人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威逼利诱之下,加之神女是能量石转世之话在民间传开,他体会获稻的难处,那在此再度安居三年,心力交瘁告假要走。获稻无法挽留,作为族长没有保护族人是过错。若是将族人之事因他坐实,落野会陷入困顿之中,孩子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恰好落野当年收成不错,族内开展祭祀大祝。那人煽动众人,果然矛头就直指西月。不料被抱上台面的西月懵懵懂懂,不过六岁的年纪,面对众人责骂似乎还没能完全听懂。风火交织的祭祀台面上,用作祭祀用的巨大乔木原本立着,被狂风吹刮,竟然要压倒人群。只见西月冰冻连接着藤蔓,将乔木控住数十分钟,待人群散去后才失力松手。获稻见此法术施展如此强劲,心中却恐惧万分,后为保舆论不发散出去,这场巨大的闹剧被强力压制。获稻恐惧西月的能量,也因其在族内动手而忧心,幸而善翎族族长沃汀作为获稻老友,愿意将西月接到善翎族安置。善翎族地域更广,靠近西部还有大片空旷之地,即便出现获稻心中忧虑的法术失控也不会伤及任何无辜之人。西月九岁那年便送了出去,未禀告七术。那人心中有愧,因为鼓动民众聚集此处,差点导致更多无辜者丧生,愿将功补过。他心中清楚,动手伤人的是那个面具男,并非获稻也并非西月。获稻让其功过相抵,不再追问当年之事。那人感念族长之恩,将此事捂住不说。获稻另外为落野族内所有品行才能之子冠双字姓,也可因其父母功绩获得。那人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庭欢。西月在梦中醒来,像是猛然抽离真空忽然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时一种畅快又疼的感觉传遍肺腑,西月闷声叫了两声。只见花声破门赶来,他问:“怎么了?”西月见此笑了笑,表示并无大碍。时时想起在落野族在善翎族的时光,那时的不解和无奈,如今都像是过眼云烟。老人们常说若是开始梦到小时候的时光,便是年岁到了尽头。可时间却不像一年前,那时的没有未来是将过去看得太重,如今的没有未来,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时间不多了。见花声有些犹豫,他还在边缘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一个受伤的灵魂,担心一言一行再度将其伤害。西月站起身来,她笑道:“你想问我,为何九尾灵康会消失?”“不是!”花声反对这种猜测,他心中别无他念,只想西月能安稳度日。但这确实也是自己心中的疑问,听闻楔翊宫门前被封印的卞冬也“复活”后“死去”。西月略有遗憾,遗憾不是花声对此还有隐瞒,而是或许未来他还是长不大,永远在这种困倦之中。“为何和一文做交易。”西月直愣愣看着他。只见花声有些躲闪,西月并非疑问,她早就知晓为何,想听花声自己说出来罢了。花声心中焦躁,他不敢说出那个心愿,西月的目光焦灼,似乎再不说,以后便没有任何的机会说。一文要将文未逐出城,如若不然将会动手杀文未。“我不想他死。西月,我——”“我知道。”西月勉强一笑,将花声的手推远了一点,“你一直都想得到他的肯定。明知他的决定会带来荒界变动,会引起能量动荡,会伤害无辜人,你却还是想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去做到完美。你需要他。”花声泣不成声,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可被揭开还是那么痛。“我恨,我恨我自己,为何总会陷入他的掌控中,为何我总是摆脱不了,西月,我恨自己无能。我一次又一次的决定,脑海里竟然想着就是如何证明我有用。西月,我太害怕无用了。为何天上空无一物,我却还是害怕他。为何我已经掌握如此法术能量,却还只是在他的阴霾中。”西月将其抱住,想到他初次来到落野族见面时那份高傲的模样和如今浑身漆黑双目无神,心中感慨万千。典例阁老阁主的话还在耳边,这个世界最可怕之处在于有人要证据有人不需要,其中的差距在于多少人相信自己。西月没有自信能将往事揭开,可如今不揭开,更待何时?花声平复情绪而后说道:“我不需要他了。他想做什么,我更清楚。”见西月一愣,露出不理解的眼神,花声说道:“西月,我们还能有未来吗?”“我讨厌你,讨厌你利用我的善良,讨厌你决策时候又武断又犹豫,让我多次陷入绝境。待你陷入绝境,我又不得不救你——”西月说道,她看着花声。但见花声满眼破碎,西月不禁笑出声。“我讨厌你也不是一两天了。”“我知道。”“你知道什么。”西月反问。周围安静中,竟然有些心安,花声手搭在西月的手上。“倘如二殿下开山成功,荒界将沦为废墟。”西月顿了顿,“我有一桩交易和你做,如何,考虑一下?”语罢两人都呵呵一笑。“是因为雨相王苍术留下的旨意吗?”“你知道?”西月皱起眉,“难道你知道典例阁的内容?”花声摇头,“在还没确立下一任荒主之前,典例阁老阁主不会让我们这些有继承可能的人进去。我是看到云横对你的态度似乎便好,便猜测到是与雨相王苍术有关。让我再猜一下,旨意中若不是对云横的话,那便是对你的——不可能,雨相王苍术早已去世,你我都还未出生。难道是对荒主的?”“是对还未灭族之前的天旨族族长的。”西月直接说道。“天旨族。”花声脑海里一瞬间点亮了一般,他略有惊异,浑身的白色能量再度弥漫开来,追问道:“难道荣坛山与天旨族有关?可为何里言从不提起此事?可为何天旨族会——”:()荒界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