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前说了一半,他等着未熙是否能自己说出另一半,这像是一种变相性的服从实验,白前惯用的手段。未熙身心俱疲,她叹了一口气,毫无防备下说道:“冷霜花同其他诅咒并不相通,并非现世诅咒。红药是否生根也并非现世。而九尾借调之术等诅咒之术,乃现世中的法术,并不会影响下一世。蛇皇族的冷霜花作为平衡族制衡的主要手段,与拾定圈于拾界族一般,用作刑罚用作禁锢。冷霜花从本识之种子中盛开,以筋脉活血为养,凝结为冰霜,冰霜盛开犹如花朵一般,称之为冷霜花。其在体内运至全身上下,并不觉寒,故而往往在血行蓬勃之时,花汲取养分,分开多支,冲击经脉以至于冰冻凝血而亡。然而正是因为冷霜花花开多支并不会让人体寒难受,反而可能心火焙烧或并无感受,头发发白成为多支冷霜开花的最明显的结果。冷霜花与本识种子性命相存,而本识种子千万年一更替,冷霜花才有可能枯败。可若冷霜花死,西月也会死,如当初拾界曲王殿下一般,元神散尽,千万年再度凝成种子。”白前在文本中稍看过一些,他补充说道:“故而,神女西月身上的断脉禁术反而替她阻挡了冷霜花的成长,故而能存活至今。既不能让花枯萎,也不能让其过度繁茂,这确实是断脉禁术能做的。可如今神女西月满头白发,想必花开多支,并无回头之能了。可即便如此,她任然还有一些时间,而不是等着掌握冷霜花禁术的四殿下云景殊动手,将花收回摧毁,将神女的命牢牢地控制在手里。”听闻白前语罢,未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惊,她猛地双泪流下,跌落在地。“长兄也会拿西月的命当筹码,要我就范吗?我没什么能给你们的了,求你放过我吧。”白前皱眉摇头,表示他并无此意。“长兄这般聪敏的人,在桑选族稳住之后,是不是也会——”未熙心中深深地恐惧变成无声的哭泣。白前严肃道:“不。我不会。小殿下,这你是心中的坚定,我定会将其守护好。我知道小殿下从小孤苦并无亲人相依,唯有神女西月陪伴左右,我若做了利用神女之命之事,定叫我不得好死。”白前跪在未熙面前,他双眼诚恳,未熙摊在地上泣不成声。白前说道:“小殿下不相信我的人品,为何还要和我合作,为何要选择桑选族。单纯只是因为和白怀的情感吗?我任就相信小殿下是相信我的,我也不会辜负小殿下的相信。先不说其他的,难道小殿下能保证,桑选族稳住之时神女西月还活在这个世间吗?她已经是白发苍苍,总会有人逼着她不断出手,只要解开一次禁脉法术,花蓬勃再开一次,一次又一次,能解开几次,我们并不知晓。她已经到了那一步,我们也无从知晓,或许她本人都不会知道。”“那怎么办?我还不知道她在哪里”未熙哭伤心。“那日与小殿下交谈,小殿下明说要选桑选族。我便心中笃定,即便是无力回天,无法将神女西月的命救回来,为了报答小殿下的恩情,定不会让她染上污名。”白前说道。未熙缓缓地起身,她问道:“什么污名?什么污名?长兄你说清楚。”“二殿下开山带来的灾祸,并将神女西月丧命于此归为一件事看,便能全部罪过落在神女西月身上。她是曲王转世,刺眼的邪恶紫色曲坛花开满荒界,便是他们这一群人要加之在她身上的所有污名。无需多言,曲坛花就是最好的证据。”未熙嘴角抽搐,她只想着要西月活着,可西月如今是必死,只是时间问题。若是死了还被加之污名,作为姐妹的未熙,想到此处,干呕不断。她强撑理智,问道:“长兄,你有什么办法?”“今夜!二殿下带着明青竹的古琴就在宣渊之上意图开山,荣坛山落地必定生灵涂炭,而宣渊之上漆饶木枯萎,树根连成的网收缩,震颤土地牵连山脉,一旦坍塌,水界王宫之位必定遭殃。封渊领事面上听训水王,实则封渊宣渊素来二心,看着宣渊倒闭,封渊那群便会以此民愤为由以勤王为由反抗荒界,望洪族上植阳山下的双瞳关又能支撑多久呢?眼下宣渊关已经失守,安阳军不分青红占据高位。烈城之南的临城关,兽界从未撤兵,甚至有战神乾雨坐镇。银鸦族则靠近白界,背靠东山前司山,如今一团乱麻群龙无首,衍江关只有落野两位副将在,即便水神族坐落东部,可若荒界四关全破,便会沦为一片废墟,无人能独善其身。”白前念着,他默默地低下头,“二殿下不能开山。明青竹不能活着,只要明青竹活着,二殿下要开山的念头就不会停止。我要接下来的做的一件事,就是要明青竹死。”“可!!”未熙瞬间收起了泪水,她道,“可是,可是明青竹他”“没可是了,他不能活着。”未熙道:“他是无辜的,长兄。根本不是血脉封印伤了储殿下,他也根本不是被血脉封印在荣坛山三十年,牵制着他不让他死又不让他轻易活着的,是冰桐矛上的能量石他是无辜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小殿下你有办法让二殿下回心转意吗?据我线报,上一任山神族族长季贞用命震慑大地才换来了今夜的太平,还要多少个山神多少个水神多少无辜的百姓用命来安抚大地大海才能罢休,才能阻止这一场噩梦。”白前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小殿下,你到如今还想不明白吗?!!这是一场策划了三十年的筹谋,我们赢不了,只好在这个基础上,稍稍争取一些。我能给你的承诺就是不让神女西月死活被污名化;我给桑选族的承诺便是要桑选族活在这个世代;我给世间的承诺就是不让太多无辜之人因此死亡,其他的我并不想管。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做了什么,谁没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名号就是成王败寇而已,我们先活下去,争取到最后,才有说话的资本,才有能力把控着这一切。”未熙哽咽说道:“可这样,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长兄要让明青竹死去,和父亲要西月死去,不是一样的吗?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却因种种私利,无数的刀枪无数的剑雨都指向他们。”“小殿下,你听我说!”白前深吸一口气,他解释说道,“小殿下你自己也说,为了族群兴衰为了心中重要之人,哪里有不牺牲的哪里可能不流血的?我们活得自私一点,筹划的自私一点,才能在这个乱世中保护着心中认为重要的事情。他明青竹无辜,可流离失所的百姓不无辜吗?一旦开山成功,水界荒界多少生灵能幸免于此,他们不无辜吗?如今可以牺牲一个人,换取天下的太平,有何不可?”“在我使用回春之术救他一命之时,他要我拿着冰桐矛,不让西月回荒界,因为西月是曲王转世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暴露会被有心之人挑起。我若想西月活命,便只能这样做。我用唯一的回春术救了他,他将当年之事告诉我。”未熙心如死灰,她手中出现冰桐矛,说道,“他说大哥文玖过于天真,学着苍术殿下要和兽界和平不再对峙,不再有战争,多次偷摸去兽界拜访示期,而随着他从兽界出来的瞬间,又带出许多暗藏在荒界的间谍。后因他私自与示期商定,要荒兽太平,选一人为质子,他叫当时为神女的九尾卞冬抱着尚为年幼的宥昙前往兽界。不料示期翻脸,以此要挟,还将神女卞冬也困在兽界多时。大哥心急将事情完全告知父亲,父亲震怒,示期不依不饶,神女和殿下在手,还有一个储殿下的把柄,他怎么会放手。以狩殿下为由,父亲想用强武力将其镇压,顺世收归兽界。可事与愿违,兽界并非当年软弱,兽界前锋大将乾雨,中锋错喜两人轮番在烈南开战,拖延时间越来越长,荒界力不从心。禁术多番使用,储殿下发现冰晶交叠错乱之间形成火花,竟然将冰冻之人能封印在原地,称之为血脉封印。水界起兵造反,内忧外患,荒界危在旦夕。为稳住大局,平内乱后攘外,父亲将水界平反之时才知白界早已参与其中,拖着荒界直至如今,伤痕累累。战不能再战了,可没有办法停战,需要一记重创将世间重整。父亲他亲自前往烈城,无多人知晓,看着血脉封印,他心中有了想法。他是世间法术最高之人,一场大火将烈城之南烧得通红,大哥文玖丧生火海,兽界大将错喜也因此丧生。里言兄长体内火石庇护幸免于此,可里言兄长不知,等他回去,还有另一场大战等着他。兽界之王示期见错喜伤亡,心中悲切,也不愿再战,两界才趋于太平。父亲说不后悔杀了大哥,因为是大哥的过错导致的,这是他活该。只是,毕竟大哥是他儿子,他为全套做戏,也将所有质疑之人统统杀掉,明令十九禁术不可再现。在这种情况下,谁能责备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呢?他能做的,就是给大哥一个永不衰竭的完美形象。他要里言兄长死,他整整策划了三十年。”“里言屠戮天旨族已经罪过滔天——”“可父亲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未熙打断白前的话,“一个人有没有罪,不是活下去或必须死掉的原因。长兄,如果我答应你杀了明青竹。那三十年间无数的无辜人,多少族群因禁术丧生,这些你都看不到吗?怨灵就在空中,看着我们行事。明青竹若死了,过去三十年内死去的人便就无人能救了。”“未熙!!!他们已经死了,我们要往前看!难道你要看着未来还有更多的族群遇害,还有更多生灵死去吗?”白前解释道。“我不想听!!”未熙捂着耳朵,“我只知道,倘若这样做了,就和父亲没有什么区别了。是非黑白不重要的话,西月为何要死,六哥为何会成为现在的模样?他们就是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才会一直犹豫,一直做错事被人指责罢了。”“未熙!”白前不禁摇了摇她,“你听我说”“兄长!!!”白怀从门外跑进来,他跪在两人中间,双泪流下,显然他在外听到了所有的对话,他哭着说道,“难道我们也要成为恶魔吗?难道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吗?”“你有什么办法。你若有本事,你去暗杀了二殿下。往常旁人压根无法接近二殿下。”白前泄了一口气,“如今更是加之古琴在手,稍有不慎灰飞烟灭。这世间除却神女西月,还有谁能杀了他?我们举兵去杀他,也杀不了他。杀不了他,杀明青竹也不可,这会坏了小殿下的本意——。难不成你能举起荣坛山,扛起宣渊下的漆饶木?难不成我们找到神女,叫神女西月与他厮杀,不顾神女西月死活?”白怀被呛了一口,未熙无言流泪。白前说:“就假设二殿大意如此,被我们小人得逞,开山之时提前一步暗杀。山不落地对我们是好事,对于现如今生灵是好事,山落地才能解释三十年的苦衷。二殿下开山不成,必定还会有其他开山之人,我们杀一个,杀十个,什么时候才到头啊,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去填补世间的漏洞,神女西月命不久矣,我们若拿不到实权,那没有说话的权力,没有说话的权力,世界污名所有的一切恶意都会加之在她身上,在我们桑选族身上”:()荒界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