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熙,算我求你。银鸦强大诚然不假,却并无心机,在这乱世中,犹如羔羊一般,容易成为被宰割的对象——”景殊如将肝胆都献出一般,苦水尽流,难以说出最坏的后果。“四哥!”未熙见景殊跪下,心中感慨万千道,“图源先祖时期,水界猖狂异常,先祖震慑尚且奄奄一息,后其收归如今,大域之中尚且如此,不过小小族群一枚,世间再度陷入困顿之际谈何生死存亡?族群更替,并非只有弱小族群会被吞并会覆灭,荒界上百万年来,多少强盛大族群犹如过江之鲫,在洪流中冲散消失,银鸦这样的族群,在这些族群中也不过尔尔。银鸦即便个别强劲,总体来说可比得上平衡族比得上拾界族比得上水神族?四哥,你扪心自问一下,银鸦称为荒界第一战斗系族群,他们是否能比得上同为战斗系族群的东海族。东海族大将军党欢尚且为族群奋战至今,内忧外患,封渊之下多少巨浪多少绝望,他可曾跪下求着管制族群一次?四哥,你替他们跪下了。你替银鸦族跪下了。作为平衡族和蛇皇族唯一的殿下,你何等尊贵的身份你跪在我面前,在众人面前,请我庇佑一个远比桑选族更为强大的族群。你种种行为都在告诉我原来奋力保护一个人一个族群是不需要牺牲的,不需要努力的,只需将尊严揉碎摆给人看。我告诉你,我不想看,我不会为你已经稀碎的尊严买单。四哥,我也只是想守护我想要的一切,我所做那么多,也只是想在这个世间留下一个于我心中最为至真的友情。”景殊心中无望,他在席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说道,“你今日前来,不怕我告知所有人。你要落野西月死吗?”“你可知我最喜欢西月什么?你可知我为何与她成为那么好的姊妹,为何彼此如此相信如此爱护?皆因她总是不屈不挠,落野族在混曦和棠醇之间艰难生存,就如同她一般,纵有千般质疑,万般对峙,她从未屈服,从未跪下求人。她谈合作,谈利益,欲将落野族带入族群洪流中,告诫意远要谨慎要多思。她为何当初不跪在荒主面前,祈求这个万人之上的至尊的宽恕。因为这个时代从来就不是地位如何便能如何,权力如何便能如何,你若跪下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你死去,随着你早已消散的尊严死去。”未熙强压心中的怒火,她厉声道,“没有心机并非银鸦之过错。他们天然无双的战力不应该成为你前进的阻碍。他们的强大既非你带来,亦非你能带走。你一松一紧之间,反而将他们牢牢捆绑在你的命运之上。四哥,我该说你愚蠢还是什么好呢?你也看到了,死去一个人并不能带来族群繁荣,一时的庇护就如同过眼云烟,无法让族群永葆生机。你放不下手,究竟是出于对银鸦的不信任,还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亦或是四哥你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私利呢?”“未熙!!!”景殊看着自己的双手,“你在说四哥无能——”“不!”未熙转而说道,“时至今日我从未觉得四哥无能,也从未说过。你在我身上照镜子想听到我说你无能,你好解脱是吗。可你在我这里听不到这样的答案,你不无能。你若无能,也不会逼着我做这样的决定,要到这个昊天府邸来抢人来威胁。我曾说我最讨厌手段卑鄙之人,如今我成为了这样的人,不仅如此,对外我也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完完全全滴水不漏。血流下就该掩盖在这样的大雪里,谁也别去追究,那就是最好,谁要忤逆我的心意,执意要和我对峙,那就一起死吧。”“未熙你疯了!”里言看着可爱脸庞的未熙,总算发出一句怒吼。他还在等山旨来报平安,没有山旨的里言就像少了胳膊腿,动不了一点。门外大雪纷纷开始下了,迟迟等不来,“未熙!你究竟想要如何?”“西月曾和我说,有人纠结过去是因为看不到未来,有人只是将重要的事情落在过去了。她是属于前者,而六哥是属于后者,他们并非不能同行,但还不是时候。我不懂,什么叫没有未来。”未熙双泪流下,“我现在懂了,有你们这些人在未来,那便是没有未来。玩弄权术啊!来!我陪你们玩,成王败寇,死了我也没什么能说的,但是一旦让我赢了,你们全都是耻辱柱上的人,全都该跌入十九地狱。”未熙看了眼不切,将眼神停留在里言身上,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兄长,这个时代好吗?值得你维护吗?”里言嘴角抽搐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冷兰在一旁抱着双臂,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她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未熙扯到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我的小殿下,走吧,不要和他们多费口舌。”未熙并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依偎在冷兰怀里,相互搀扶着走出去。席敬气得牙痒痒,只见景殊一晕在地,手脚冰冷。风雪中穿梭,冷兰笑道:“我当初也暗示西月做事干脆一些,她却像是要顺着伦理道德走下去,让我浑身难受。小殿下,若是早日与你相识,定不会让西月如此。只因有些东西,她也是后知后觉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未熙泪如泉涌,哭得撕心裂肺。此时此刻,一只体型庞大无比的雪怪正在陆地上狂奔不止,而她就坐在这只雪怪的背上。寒风如刀割般地吹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风痕。然而,未熙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疼痛,她满脑子都是亲人和朋友们可能面临的危险和困境。一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就像是被撕裂开一般,痛苦不堪,眼泪更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对于西月来说,那一双仿佛扼住命运咽喉的大手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她。她曾经认为,连最基本的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但当她勇敢地进行了一次抗争,并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顺畅的呼吸之后,她才意识到之前的一切都不正常。风雪停滞,山旨和藏莨被绑在殿内,白怀在此等候许久了。天亮了。看着未熙哭红的双眼,白怀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白前也在,他高坐台上,撅嘴说道:“小殿下,这就是你说得让我别管的策略?”见未熙不答,颦儿前来替她卸去披风,说道:“殿下小心风寒,我给你拿一碗姜汤可好?”未熙点头后颦儿才有了些笑容。她看到了前殿的许许多多人,不想去想那么多,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才是最好的,有了这样的心理安慰,她脚步变得轻快许多。一个黑衣人倚在柱子上,未熙转头看他,说道:“少将军辛苦了,请回吧,我答应你的事情,必定做到。”“行。”那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白前一眼就看出他是谁,却并不声张。山旨听到少将军的称呼,第一反应以为是彧玮,心中嘀咕水神族还是加入了这一场阵营中。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尤其是未熙与水川狨狞关系因云花声也不错。藏莨在一旁嚷嚷着放开放开之类的话,除了白前逗逗他并无人在意。白前笑着重复道:“小殿下,这就是你说得让我别管的策略?”“是啊,长兄觉得如何?”白前少有的露出大白牙,说道:“极好!妙不可言。一老一小到手了,拾界族还有什么理由纵容石樱族不作为。”见白前敲藏莨的脑袋,“砰砰”作响。冷兰笑道,“状元公子真是好兴致啊。”冷兰说这句话白前一个警醒,他心中暗暗地想到冷兰可能要使坏。这种场面为何会使坏?要怎么使坏?如今未熙成为了砍断他人头颅的刽子手,而她冷兰之时路过,借由一些所谓情不情谊将未熙送了回来她定是要挑破黑衣人身份,告知山旨等人。白前在一瞬间想到这些,他笑了笑,说道:“不知九尾少主在何处?不知狼族少主在何处?从前我听闻龟甲占卜,如今我敲一敲质子脑袋,也算占卜一回,不算玩弄小孩,九尾大族长可要听听我的分析?”冷兰不知他已经猜到,便笑笑示意可以说。白前的使坏功力不小,他饶有兴致地指向一边,说道:“句虞山上。”“为何?”“总不至于在植阳山上。”白前停下手中动作,他直直地看向冷兰。只见冷兰那原本挂着暗笑的脸庞瞬间变得僵硬,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表情。她眼中的光芒也在一瞬间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和痛苦。简单一句不在植阳山上,这算是将困居三十年植阳山上的九尾雪狐一族所有的苦难,一边用旁人的口吻一边开玩笑的说了出来。于冷兰而言,是刀枪直刺一般的疼。尽管如此,白前的言下之意还是成功地传达给了冷兰。他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告知了冷兰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并暗示她不要轻易行动。因为这个黑衣人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水川彧玮,而是东海启城,植阳山下双瞳关镇守的大将军东海党欢之子。九尾雪狐族被困居植阳山的雪山屏障上已近三十载春秋,东海党欢在此镇守。二人不仅是旧友,更是得到了大将军威震一方的庇护,免去了诸多灾厄。听闻六殿下即将回程,冷兰托话让党欢告诫落野西月,切勿参与有关六殿下的任何事宜。想起过去种种,冷兰不禁冷笑一声,不涉及任何管制族群影响的东海族,原来也已经做出选择了。只是不知这个选择是党欢之子启城的,还是党欢自己的。冷兰嘴角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她全然明白了白前的意思,便不再追究,只是寥寥数语便说要走了。未熙不禁一愣,简单一句话就能让冷兰像个落汤鸡一样蔫巴,白前果然厉害。未熙接过颦儿手中的姜汤,喝了口,静静地看着他们。白前说道:“少主确实在句虞山上,大族长为何不听我多说两句?”“你这张嘴太厉害了,我不敢听太多。”冷兰笑了笑,说道,“我此前还当你读书读傻了,木木讷讷样,原来是我看走眼了。我不敢听太多,我怕你再说出什么话来,让我无地自容。”“不送。”白前说道。看着九尾冷兰离开,山旨说道:“绑我有什么用啊,真是。”“当然有用,你可是下一任拾界族族长。”白前笑道。“天下都没了,哪里来的拾界族,哪里来的平衡族,哪里还有桑选族。”山旨说道,“你们这番惊世骇俗,必定遭人唾弃。族长为稳住大局牺牲那么多,你们为何非要步步相逼?”看着太阳歇着照进来,众人顺着光亮看去,有了些温暖的画面。藏莨本哭喊着要打杀要各种解脱云云也没了力气,昏昏沉沉靠在山旨身上微微地闭上眼。“长兄觉得如何?可有可用之处?”未熙问道。白前笑道:“妙,甚是美妙。我还担心石樱族那群缩头乌龟不肯出面,如今我看他们躲到什么时候。”“长兄可有把握?”“若让你连夜提了两人过来的力气辜负了,我也不必苟活在这个世间了。你且好好歇着,剩下的交给我吧。”白前笑道,“白怀,将两人关到地牢。”白怀不明却照做,看着白怀等人离开。“长兄有话说。”未熙看着殿内只有自己与白前两人了,她敏锐地察觉到。白前说:“你还有事瞒我。告诉我,我替你多想一份。”“不必了,我个人私事。”未熙回绝,说时站了起来。“倘若冷霜花与落野西月的命之间还有一些关联——”:()荒界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