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出一丝体贴给熙宁,并未叫熙宁前去东华伯灵前。一则她这时候的身子需要忌讳,二则熙宁恨他,恐怕直到他死都不会原谅。
熙宁便同他在偌大的院落中间待着,柳熙覃接过手下之人递来的纸做得各色金币,金饼,一块一块丢进了火盆之中。
“行凶之人已经被捉拿带走,明日府衙宣判,兄长要不要前去……”
柳熙覃说不必,“我认得她。”
他如今谈起这事已经不若当年那般愤恨,“那檀主是我阿娘的亲妹。”
熙宁大吃一惊,“这,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他们当着我阿娘的面苟且,能有今日,实则大快人心”,人人都以为柳熙覃悲恸过度,其实他何尝不惦记自己郁郁而终的阿娘,东华伯没了,还是以这般方式被结果了性命,只能说老天有眼。
“静墨倒也可怜,人虽救上来了,可是高烧伤了脑袋,如今犹如五六岁的孩童,到底痴傻了。”
熙宁这会儿了解了前因后果,祖母也大度让自己不再计较,她便没由来的可怜起静墨来,“如今孤身一人,还不知今后要如何度过。”
柳熙覃安静了一会儿,“我将她接来府上吧,到底是我的异母小妹,来了也算有个伴。”
熙宁虽然意外,却也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从前静墨一心一意要进伯府做女公子,期盼了那么些年,如今竟然是以这般方式如愿,怎能不叫人唏嘘。
柳熙覃知道这情景下再留不住熙宁。可还是千般叮嘱叫她同赵侯在府上用了暮食。
他以熙宁兄长的名义向赵侯举杯,“你我本就知己,今日熙宁也在,从前过往便都忘却了吧。”
赵侯是得利者,自然无有不从。
“便依柳兄之言。”
“熙宁虽然如今身子重了,但我依旧还是那话,若她想要,我当如那日自郦下回都安一般,天高地阔总有我二人栖身之处。”
赵侯知道他这话并非虚言,可还是得意非常。
赵侯趁举杯朝熙宁眨了眨眼,而后一饮而尽。
不知这人又在嘚瑟什么。
第86章
经历此等大事,那女观越发萧条起来。
熙宁几次劝说祖母搬出来居住,她如今手中握着阳家大半财产,又在都安另买了一处宅院,祖母却并不想着要随她出去享享清福。
祖宅早已经叫东华伯推成了平地,那棵上百年的老树如今也已经在那木料店里供了起来,她所熟悉的人与物皆已经散落在往日岁月之中,反倒是在这观中舒服些。
“我在这里是呆惯了的,屋子里太多人伺候着我反倒不舒服。”
她替熙宁挽了挽碎发,“祖母这一生识人不清,你祖父——也罢了,大概你早已经忘记他是何模样,后来你阿娘遇上了东华伯。祖母并未见过这人,既然你阿娘是钟意的,咱们也很是为她开心,奈何这人隐藏颇深,祖母眼睁睁看他害死了你阿娘。我与你阿娘也算母女一场,难免为她伤心了好一阵。”
她知道祖母善心,阿娘弥留之际仍旧念着祖母与阿爹生前对她的好,那是她一辈子的财富。
熙宁不知该如何安慰祖母,只是眼眶红红,祖母却替她拭去眼角湿意,“至于如今你这个,祖母不瞒你说,其实并不十分看好,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对方又是那样的门第,再看咱们肚子里面这个,也由不得再挑拣下去。”
祖母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带上了哭泣之意,“我宁儿命苦,跟着他便算连退路都没了,以后若是有事,连个帮衬之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熙宁便窝进祖母怀中,“祖母说得也是,他这人又很霸道,若是他厌弃咱们,指不定要将我赐死。”
祖母正哭泣之时,叫她这番畅想吓傻在原地,“你怎的专说这种话来吓祖母?”
熙宁揉了揉肚子,接着自己方才的想法继续谈了下去,“这胎若是个男孩,咱们想办法叫他做赵国公子。到时候风头若有不对,就先下手害了他阿爹,让咱们孩子风风光光继位,我也来当一回当代小窦君。”
“若是没机会下手,那便叫咱们的孩子熬死他阿爹,到时候再给我报仇也是可以的。”
祖母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半晌才将她从自己怀里揪了起来,“你这孩子,整日里胡说八道,娃是这么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