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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都是儿子（第1页）

最开始时烦了只想用安西商号给同袍后人找口饭吃，让他们能少受点委屈，商号的组织十分松散粗糙，随着规模扩张，成员为了自身利益的稳定，开始自发制定出种种规矩，使得组织日渐成熟。

他用钱庄解决军中将士的钱币携带和输送，顺便方便商贾，后来月儿与各地豪绅大贾合股开设钱庄，发展更加凶猛。

这个时代的人员流动性很小，宗族名誉十分重要，身败名裂的代价又无比巨大，所有人都在努力维护这个系统的正常运转，极少有人敢伸出黑手，结果商号和钱庄野蛮生长多年，利益捆绑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发展成一个庞大复杂的利益集团。

李昂走后，月儿按名单分别打过招呼，沙州，西州以及安西的钱庄和商铺有了大概规划分配，各家得了好处，朝中对贱民改制的反对声随之消失，事实证明祖宗法度也没那么重要。

随后大唐政事堂颁布正式诏命：自即日起，大唐子民不为奴婢，任何人不得买卖人口，不得逼良为仆，违者将受重处。

犯官家眷皆以徒刑论罪，不再以罪充奴婢。异族归附男女与汉儿等同，皆为大唐子民。边军俘虏，奴以十年为限，不得逾越。

现有各家奴婢，愿留者以雇佣论，主仆至当地官府备注，出者至官府申报，或分发田地安置，或入官作坊做工营生。

自夏商开始的奴隶制，至春秋逐步瓦解，残余却一直长久保留，如今大唐又迈出了一大步。可以预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即使换成雇佣的形式，豪门大族中也依旧会有地位低下的奴仆存在，可这一大步的意义依旧深远，历朝历代第一次，人终于在法理上脱离了牲畜的范畴。

作为奴婢密度最高的京畿，数以十几万计的人一朝改变命运，他们一直梦想这一刻，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们又对未来十分迷茫。

官府贴心的给出三个选择，留下跟家主签雇佣合同，入官作坊以工资换田产，接受官府安置去种地。三种形式各有利弊，留在原家看似简单，问题是工资能不能发放是个问题，能不能活到合同期满也是个问题，家主是否会私下使用家法根本没法监管，说白了那纸合同跟废纸的区别并不大。

官作坊同样不那么容易混，朝廷的韭菜可不好割，工作劳累，规矩还多，有技术的还好说，没技术的人要从头开始学，日子可想而知。

去种地相对自由，可京畿地区没有那么多耕地，很大概率是做地主的佃户，必定要忍受高昂的地租，还一个去处是苦寒的边塞……

恰好此时，京中忽然盛传，安西有大片良田闲置，只要愿意去，除了朝廷供给月娘子还会安排一路食宿，到了那里，每家都至少分良田百亩，分种子农具，还能低租耕种军屯，安西兵会保护所有百姓百姓的安全，大帅会给各地派教书先生，娃娃们都能进学……

许多人奔走打听，是真的吗？

在得到月娘子肯定答复后，长安万年两县围满了报名去安西的男女。

杨大帅和月娘子的名号咱知道，最是庇护穷苦人，安西兵的名声咱也知道，天下第一的精锐。与其去别处战战兢兢，去安西当然更靠谱儿。

虽然距离遥远，可听说安西兵家眷西去时月娘子在沿途设置了许多落脚点，一路走的很轻松，咱们正好跟着沾光……

城外农庄里，烦了看过月儿让人送来的信，嘴角忍不住上翘，报到官府的已接近四万人，第一批四千多人已经启程，这几万人加上安西兵和家眷，再加上月儿前边送去的人，安西都护府的根基已经大概够用了。

潇潇仔细打量他一阵，忍不住问道：“郎君，都是你谋划好的？”。

“不是”，烦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不是？”，潇潇眯着眼睛问道：“当初安西军家眷西迁，你让月儿妹妹在沿途设落脚点，准备的过于奢侈，年前让人去河南河北订购大批农具，还让人四处宣扬，我当初还觉得奇怪，仅是士卒家眷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原来都是为了今天……”。

“都是赶巧”，烦了把她揽到怀里，脸上笑意却难以遏制。

潇潇依偎到他胸前，捂嘴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家眷早就过完了，沿途落脚点一个都没撤，还额外准备许多粮食衣物，去河南河北买农具又不小心多定了好几倍，京中到处流传河南官作坊累死人，安西良田遍地无人耕种，朝中论贱民改制，月儿妹妹联络各家去西域开设钱庄行贾，一切都这么巧，我还以为是郎君早就算计着这批奴婢呢……”。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烦了老脸一红，用力把她自己抱到腿上，低声道：“今天热，晚上咱们去河里洗洗……”。

潇潇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做个鬼脸道：“以往还取笑我，如今倒比我还热心……对了，你给锐儿回信没？”。

烦了道：“还没呢，我觉得让他去一趟也好，长些见识……”。

“那可不行！”，潇潇急道：“才刚多大的年纪，若有个闪失怎么办？”。

尉迟景使团回程路过河西，杨锐这个疯小子在沙州待腻了，竟想跟着去于阗，文安和红叶哪敢答应，碍于身份却不好硬拦，只能写信告知烦了，让他拦住儿子，不想他竟然真的意动。

烦了解释道：“男娃子该到处闯闯，其实也没什么风险……”。

“绝对不行！”，潇潇怒道：“不满十岁的孩子，你怎么能放得下心？人祸好躲，天灾难避，若是真有个万一……现在就给锐儿回信，再让阿墨管教他，这孩子真是耍的野了”。

烦了思索片刻，也觉得潇潇说的有道理，年纪太小身体还弱，长途跋涉确实有点危险，遂写信告诉儿子老实点别捣乱，又给阿墨去信，尽快把小哥俩接去西州，让他们接触一些军中事，也接触一些穷困部落的生活。

在有的地方，十岁孩子要爹妈把饭喂到嘴里。在有的地方，十岁的少年已经开始扛起生活的重担，懂事的让人心疼。

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人要经历过才能真正成熟和成长，锐儿和平安不能总是活在安乐窝中，他们该早些理解普通人的艰辛。

“郎君……”，潇潇犹豫一下，低声道：“郎君，平安体弱，让他在沙州跟着文安吧，等过几年再学……”。

烦了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固执的摇摇头道：“一起吧，都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