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建州女真哪里惹了皇爷不快?唔。在陛下梦中,董山那个名唤野猪皮的后代可是以七大恨祭天,率先吹响了反明号角。祖孙三代接力,完成了灭明之举不说。还对百姓残酷镇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无数忠魂饮恨。而后内外异法,还在外头轰轰烈烈搞工业革命的时候搞闭关锁国。生让曾经当世第一的中原大地渐渐落伍,沦落到挨打境地。种种凄楚,让朱祁钰想想都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学大侄子来个犁庭扫穴。但他仁君之名传四野,建州女真现在又分外乖巧。无缘无故,他也不好妄起杀戮,免得其余蒙古省、朵颜卫、野人女真等物伤其类、甚至人人自危。只能尽可能多地消耗建州女真精锐,不给他们发展壮大的机会。一旦对方产生怨怼,甚至是反意。那他自然而然也就能以此为由,下令征伐,提前排除隐患了。但这理由不可说。但这等隐秘理由是万万不可述诸于口的。朱祁钰只着礼部拟旨训斥董山,责他不尊圣旨、妄测君心。念及初犯才不切责,但务必静思己过。来日战场上好生表现,否则……否则就别怪皇爷严苛,要换一个更乖顺的都督同知了。至于他所担心的那些?只能说是白担心。皇爷爱民如子,用兵也颇得法。哪会干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蠢事?日本虽四面环海,但要尽占其土也不可能只完完全全的水战啊!需要他们这支精锐骑兵的地方多着呢。宽容没讨到,还讨了一顿排揎的董山万分郁闷。但终究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苦哈哈奔赴前线。他苦,后花园天皇比他还苦。毕竟明廷几面包抄,恨不得拿下整个日本国,打得是受他国书请求的旗号啊!光是给几大家反复解释就已经让他身心俱疲。还恨不得嘴皮子磨破地强调明朝疆域有多广、人口有多稠密,再加上那强大的水军与厉害的火炮等。绝对是个再强劲不过的敌手,不能掉以轻心。结果好话说了三千六,激进派们不但听不进去一点儿,还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真与假国书事件无关。不然这么紧关节要的时候不积极动员民众,还一个劲儿泼冷水呢?都已经被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谨慎、卑微,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难道要直接扯白旗投降?后花园天皇被怼得脸上越发苦涩:“诸君,我不是……”“不是?呵呵,也许吧。也许天皇没有叛国,只是傀儡当久了,难免懦弱。我看这打打杀杀的事情也就别劳烦您了,几家仔细商议便是。”得!就这么几句嘲讽,后花园天皇好不容易得来的些许话语权又宣告失去。几家暂时停下内部争斗,一心抗明,准备把抢银子的打跑了再坐下来仔细分配。至于石见国原属的大内家跟管着佐渡国的本间家?一个丢了石见国,连累整个山阴道都跟着姓了明。另一个么?最好是没有意见,否则的话,各家解决分歧之前,大概要先解决他们家!取得一致意见后,各家第一时间彻查自己身边人。就怕那杨善渗入太深,把他们的人也给策反了。自查,也盯着别家,直言攘外先安内。如后花园天皇身边侍臣的事,绝不能再度重演!得到消息的杨善只笑:“一筐木头可算砍出来一个榸子,他们还亲手给扔了。阖该咱们大明再度开疆拓土,坐拥金山银山啊!”李琏一脸严肃:“后花园天皇被排挤这对咱们来说固然是好事,但切不可掉以轻心。狮子搏兔还需尽全力,更何况咱们所面对的是个一千二百万的国家?”而且隔山隔海,大明能派出来的军队到底有限。对方面临亡国之危时,却难说全国上下会不会拧成一股绳,妇孺皆兵。他这顾虑,朱祁钰跟文武大臣也都有,且纷纷请缨中。有丘濬这个大明第一经济学家再加上朱祁钰的从旁点拨,今时今日,大明上下已经深深意识到了贫银却以银子为主要货币的弊端──相当于铸币权掌握在别国手里。尤其现在实物征税多有不便,也多有损失。直接折银缴纳的建议越来越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现实。如此情况下,一旦海贸有了什么变数,没了源源不断的银子流入。那对大明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足以动摇国本的。为防这最坏情况发生,就必须迅速拿下日本,将铸币权牢牢掌握在手里!大明水师世界领先,本身战船种类多、火器也精良。虽然自永乐以后,对水军的重视一日轻过一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朱祁钰得了梦境示警,但有余力就兢兢业业发展水军,这几年下来已经颇有成效。再加上望远镜、加了瞄准镜又改良的船载火炮,原就精良的火器更如虎添翼。福建、广州与抚远三地水军精锐尽出。再加上苦夷、朝鲜与努尔干都司、辽东与李琏等人率那二十万水军。实数六十万,诈称百万。趁着十月初日本沿海台风季刚过时掩杀过去,不怕日方不瑟瑟发抖。就是这六十万大军谁来统帅?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李琏是朱祁钰亲手提拔起来的,是嫡系中的嫡系。又受杨洪、王骥教导许久,有前面攻山阴道的经验,且在日驻扎一年,对地形地势、风土人情等都了解甚深。在朱祁钰看来就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但群臣不以为然。连向来与朱祁钰配合默契,以他马首是瞻的于谦都有反对意见:“臣启皇爷,李指挥使这两年表现固然可圈可点。但兹事体大,几乎涉及咱们大明全部水军力量,必须寻个经验丰富能压得住阵脚的老臣。”言下之意李琏太年轻,没有太多指挥大型战役的经验。陡然率领这么多人,指导这么多骄兵悍将,又面临如此大规模战役,怕是难免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