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废屋内寨民们的哀号声,众人都是陷入沉默。
唯有阿南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
她问老人:“那么,当时你们被分隔在大冰洞内,拿到的药熬完喝完后,药渣丢弃在何处?”
老头听到她的话,呆了一呆后,重重一拍大腿,道:“自然是倒在冰洞中了!大家痊愈后,随身东西上怕沾了病气,就都没带走,他们在洞口塞了些稻草,直接放了一把火,冰洞烧融又重新封冻上,就再也进不去了。那些药渣,肯定还冻在冰洞里面,原封不动!”
而,只要找到药渣,让精通药理的大夫查看重配,便能大致复原药方,挽救寨子中这些染疫的病人,绝对不在话下。
阿南见自己所料不错,便对土司一点头,说道:“看来,只要尽快上山,寨中病人未必没有希望。”
土司眼中也燃起了希望,当即下令:“清点人手,上神女山,把当年的冰洞挖开!”
横断山脉太过广阔,寨子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可派出去追踪马蜂的人,却直到第二天才回转,报告马蜂的消息。
在神女山不远的山谷中,他们追踪到巨大的马蜂窝,而山谷中一个隐蔽的洞窟里,也发现了有人最近临时居住的痕迹。
追踪探查对方的路线,他已经前往神女山。
若昨夜手持日月入侵的人确是韩广霆的话,看来,他应该也要故地重游,前往母亲当年设下的阵法。
事不宜迟,附近寨子中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身手最好的年轻人被挑选出来,加入他们的队列,一队人立即收拾行装,向西面进发。
出寨之时,焚烧尸身的火光再度亮起,又一个寨民染疫暴亡。
风送来呜咽哀歌。这是寨子里的人唱起了歌曲,送亲人离去。
前日围着篝火的欢歌,转眼化成了悲声,在四周的山谷深壑之中远远回响,催人泪下。
西南大山,草木遮天蔽日,铺陈在大地上的茫茫苍绿仿佛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
幽暗林下,他们劈开及胸的草丛荆棘,艰难穿行。除了盘曲湍急的河流外,仿佛没有任何辨认方向的标志。
快到黄昏时,重重密林渐转稀疏,他们开始进入广袤的高山草甸。
老向导手指前方,示意他们抬头远望。
逶迤草原的尽头,是一座积雪覆盖的高大雪山。此时四野俱已昏黄,唯有最高的雪山顶上被日光照彻,镀上一层耀眼夺目的金色,照耀四方。
昏黑的天色之中,这座雪山仿佛传说中的神山,庄严神圣地放射光芒,覆照万民。
望着这神迹一般的景象,众人都是心灵震颤。寨民们跪伏于地,向着金山深深叩首,五体投地。
朱聿恒也向着金山凝望了许久,才从怀中取出傅灵焰的手札,看着那上面的地图,对照面前的雪山。
阿南拨马贴近,与他一起看着上面的图样。
只见雄浑壮阔的山脉之中,六条自北向南的怒涛切开七座大山,山峰横阻,水势竖劈,在一片激湍冲撞中,上方巍然不动的,赫然便是黑气盘绕的巍峨雪山。
“那是傅灵焰所设阵法之处,应属无误了。”阿南掰着手指,数了数离开云南府后一路行走过的河流山川,道,“第三和第四条河流之间,高山上千年积雪的冰顶,黑气盘踞之地。”
“嗯,万年冰封之处,深藏着吞噬万物的邪灵……”朱聿恒说着,转头看着她,轻声道,“这般高山险峰,上面必定全都是雪风呼啸。咱们避开了昆仑山阙,终究避不开这里的亘古冰雪。”
阿南仰头朝他一笑:“说起来,我自小在南海长大,还从未见过这般雄浑的雪山。不知这冰川雪顶要如何才能攀爬上去,我这特别怕冷的人,对这严寒又有没有办法呢。”
朱聿恒轻声道:“别担心,我还不太怕冷。”
阿南尚未明白他的意思,蓦的手掌一暖,是朱聿恒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确实比她要暖和许多,足以热烫入心。
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仰望夕阳返照中灿然生辉的雪山之巅,仿佛被那亘古以来便矗立于天穹之下的神女山震慑了心神,久久无法出声。
在连绵险峻的横断大山之前,中原所有号称陡峭的山势都难企及。而在这些险之又险的山峦之中,他们要进发的神女山,又是最为艰难的那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