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抬头一看,才发现这群人的头领居然是个女人,而且长得极为美貌,跟传说中的雪山天女似的,光艳无匹。
不过横断山脉中零零散散的寨子颇多,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当家的寨子,因此赶紧上来,磕磕巴巴地将自己一家人的境况说了。
那女子仔细听了,说道:“阿姐,不是我不体恤你的情况。只是如今病情传开,死伤的兄弟也不只你家男人一个。若每个人找上门来我们都要额外体恤补贴,一则是对不住家中无人闹事的,二来定会延误进程,开支也会剧增。这样吧,我过几天去看看你家的情况,可以吗?”
听到此处,阿南“啊”了出来,追问:“这么说,因为病而死了不少人?”
夫人点点头,确定道:“阿姥与阿妈都跟我说过,我阿公就是染病而死的人之一,没错的。”
“这么说,这是会传染的病,而且,夫人你说你爷爷的东西都烧毁了,”阿南的目光,落在她已经开始溃烂的脸颊上,“而如今寨子里这场病,又是神女山不远处滑坡的地方蔓延出来的……”
土司夫人“啊”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又更显绝望:“这么说,我与阿公命中注定,祖孙二人都要死在这种诡异的病上?”
“未必,你不是说,当时也有许多人治好了吗?”阿南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以便找到更多线索。
没过几日,那女子——应该便是傅灵焰,果然带着那个小男孩,到寨子里来了。
夫人母亲带着他们往家中走,沿着小溪来到山茶树下时,小男孩看见茶花开得如此繁盛,欢呼一声跑到树下,说:“阿娘,我给你采一朵最漂亮的!”
傅灵焰微微而笑,站在小径上等待着他。但此时茶花已经开到尽头了,一朵朵不是坠落了,就是花瓣有些枯萎卷翘。
小男孩踮脚去摘高处树梢的花,不料领口被树枝勾住,脚下又一打滑,虽然及时抱住了树干没摔到河里去,但衣襟已被扯开,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挂在了树上。
站在花树下的夫人母亲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他身上的痕迹,好奇地叫了出来:“咦,青龙!”
原来,那小男孩的身上,缠绕着好几条青色痕迹,在他的周身盘绕,和寨子里男人们身上纹的青龙看起来有点像,只不过细细长长的,也没有龙爪痕迹。
听她这般说,小男孩倒不急着穿衣服了,他一挺胸膛,说:“对呀,有八条哦!”
小女孩不由地问:“这么多啊,疼不疼?”
“我从小就有,不怕疼的!”小男孩一副勇敢的模样。
看着自己孩子那骄傲的神情,傅灵焰却是神情暗淡。她默然转开了头,甚至那脸上,还涌起了一股悲哀绝望的难过神情。
站在屋外听着土司夫人讲述的阿南与朱聿恒,听到这里时,不由得互相对望了一眼。
淡淡的青龙,八条……
朱聿恒垂眼看向自己的身上。而阿南的手,则隔着他的衣服,触了触他的身躯。
可,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是赤红色的,魏先生讲述记忆中傅灵焰的孩子时,身上也是血线纠缠,怎么后来变成了青色呢?
按照常理,那小男孩既然在当时当地出现在傅灵焰的身边,那么必定该是傅灵焰与韩凌儿的儿子韩广霆无疑。
阿南忍不住问:“那几条青龙刺青,都是什么模样?盘绕在一起,还是分散开的?”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了,我阿妈也只是看了一眼,没跟我详细说过,只提到跟寨子里男人们的青龙纹身相似,但其实颜色很淡,跟青筋似的,看着有横有竖,其他的……我阿妈生前都未提过了。”土司夫人不知内情,也并未详细询问过母亲,只继续道,“后来,他们到家中看了一圈,可女首领只看看那几个光屁股的孩子,什么也没说。小男孩见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便让我阿妈带他出去玩。”
两人在屋外转了一圈,又走到茶花树下时,那个小男孩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茶花树根,低声叫了出来:“你看,那是什么?”
女孩定睛一看,茶花树下有一块白白亮亮的东西。
寨子里的小孩,从没见过这东西,她捡起来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什么。
小男孩对她眨了眨眼,说:“我娘说,好孩子捡到东西要交给大人哦。”
“嗯。”她也认真地点头,把东西握在手里。
傅灵焰此时已从屋内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后,便抱着男孩上了马。
母子二人骑着马向神女山的方向驰去,再也没有回头。
而他们一家人靠着那块茶花下捡来的银子,熬过了最艰难的年月。女孩顺利长大,嫁了人,还生下了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女孩子,便是如今的土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