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一年的冬天,我和师父押一趟镖,去了南方。又在南方接了一趟货镖,护送回北京。把货押送到指定地点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在回源顺镖局的路上,我师父让人买了酒,还有羊肉和下酒的小菜,想犒劳下大家。
都忙活了一年,实属不易。那天,天空下起鹅毛小雪,正是喝酒吃肉的好天气。
“老张,你人呢,来喝酒了。”
老张是我们镖局的看门人。我拎着酒,第一个走进镖局,见门口没人,便喊了一嗓子。一进去,我就呆住了。
在院子中间,老张的身边站着一人。他一袭白衣,背负着一把剑。绒毛般的雪花飘下来,把他的黑发染成半白。
听到我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对着我笑。这人正是谭嗣同,他回来了。
“复生!”
“老侠!”
我把手中酒坛往雪地上一放,便朝他奔去,他也朝我奔来。彼此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回来。一回来京城,便直接来镖局找你和王大哥。”
我仔细打量着谭嗣同。五年不见,他长高不少,身子更加健壮,连容貌和声音都发生了少许变化。
“嗣同,你回来了。”
身后响起了师父的声音。
“大哥,嗣同给你行礼了。”
“哎,我们兄弟之间行什么礼。你变了。”
“嗣同没变,只是长大了。”
“功夫长进一些了没有?”
“这些年,大哥教的剑法,嗣同不曾落下。”
“真的,来。我考量考量你。”
“好,大哥请赐教。”
说完,师父拔出刀来,和谭嗣同切磋起功夫。两人在雪地里打斗起来。
只见谭嗣同施展的,正是师父教他的落叶剑法,时而轻柔如风,时而迅猛如雷。
当然,谭嗣同的武功和师父王正谊比起来,还是差很多。切磋没多久,谭嗣同就被我师父一招“风卷残云”,打落手中剑。
师父见状,便收了刀,哈哈大笑,说道:“嗣同,比起五年前,你的剑术确实大有长进。但要和老侠比起来,就差点意思了。你还得勤加修炼。”
“是,嗣同一定。”
我从雪地中捡起谭嗣同的剑,递给他,说道:“师父,我是镖师。这手中刀是我赖以吃饭的家伙,岂敢不努力。可复生是学者,志不在武功上。怎么能相提并论。”
师父又是大笑,说道:“说的也是。不扯那些了。走,今天高兴,我们不醉不休。”
说完,师父让人去准备下酒的菜,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谭嗣同,走入大厅。坐下后不久,一名趟子手沏好茶,端上来。我们三人便天南地北地聊起来。
我们讲这些年走镖的趣事。谭嗣同则讲起自己在甘肃、青海、新疆一带的所见所闻。
听谭嗣同说起新疆自战乱平定后,百姓开始安居乐业,师父不禁感慨说道:“遥想当年,朝廷上下欲弃新疆,唯独左公力排众议,千里抬棺,孤军远上,收复新疆。以中华之积弱,左公此举,可谓是振奋天下人之心。”
“正是。”我和谭嗣同皆肃容说道。
左公便是左宗棠,他收复新疆的事情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但一提到最近的国家大事,我们三人越说便越没劲。特别最近的中法战争中,慈禧太后在镇南关大捷后,颁发了停战诏令,一心要和法国人议和,签订了《中法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