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系统还是有问题,怎么还会摔跤?”他皱着眉快速操作着电子手表。
“不是平衡系统的问题。”她顿了顿,可怜巴巴地说,“你能不能——”
Y茫然抬起头,她眼里还凝着湿漉漉的水光,鼻尖也有些发红,嘴唇上还留着牙印,像是四月天里被雨打的的桃花。
这一年他十四岁。
一股难以言说的,异样的感觉过电般飞速掠过他的头皮,他回想他刚进门时她的模样。
她那样坐着,无助地看着他,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非常恶劣的念头。
如果不把她拉起来,如果就让她那样坐着,一直那样坐着,让他多看一会儿她含着眼泪的模样……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央求道,“把这个疼痛感知给我去掉?”
“不、不行。”他却结巴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蹬蹬蹬擦过她迈上楼了。
*
每天早晨,Y都被“早上好”的敲门声唤醒。
他抱着被子翻个身,T恤下摆轻微掀起,露出少年窄而不瘦的、漂亮的腰线。
“今天有寒流入侵。”
“联合政府的发言人改选中国候选人……”
他的眼睛还闭着,浓密的睫毛生长像蓬草,微微颤抖着,嘴角无声地勾起。
床边的平板电脑上还幽幽显示着竞赛习题。这段时间他在做编程集训,通常是晚上两三点才入睡。
待到他起床,将平板电脑塞进书包,猛地拉开门时,苏倾在外面安静地熨他的外套。
“你迟到了。”她的辫子搭在两侧,脖子上还挂着那枚圆环,专注地看着那件外套,语气里有一股幽幽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不会。”他顿了顿,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刷牙洗漱,拿起外套,抓起早饭,飞快地奔掠下楼。走时发梢上还滴着水珠。
苏倾站在落地窗前看,少年的自行车从芦苇覆盖的木栈道中驶出,反手嚣张地冲她挥了挥手。
河上空雾霭朦朦,他的外套后摆被风烈烈扬起,消失在日出的地平线上。
苏倾微笑地回到房间内,打点好一切,开始捋顺Y留在电脑上的、未完成的程序。
升入高中后,Y的课业很重,晚自习下课后,约莫八点钟才能到家。苏倾做饭的时间也相应后移。
每当Y回到家时,都会看到苏倾在厨房做饭的背影,不知从何时开始,那角度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那种感觉……很奇妙。
当你最熟悉的人,忽然间变了样子,当你发觉无所不能的尊神,褪去光环后是个小女孩子。
这数年来苏倾坚守承诺,陪他坐在桌前吃每一顿饭,不过倒是没有同他一起刷牙。她清洗食槽时每次都背着他,不愿意让他看到,有时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
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自欺欺人地忘记自己其实是不能吃东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