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好,我和妈妈总是能在第2天天亮之前找到队伍。可是后来白天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我们就逐渐找不到队伍了。”
“妈妈不是很会认路,没有了队伍留下来的标记指引,我们越走越偏,后来去到了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我们开始找不到食物,妈妈越来越虚弱,但是他不肯吃我找到的食物,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睡过去,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达克垂下了头,有些沮丧:“我没能帮上妈妈的忙。”
董三的脸色因为他的讲述而沉重了不少,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算是听出来了,江达克应该是出自一个单亲家庭。
一个是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却能跟他妈妈一起相依为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两个人都实属不容易。
江达克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条方巾,把干净的一面翻出来,擦了擦眼睛。
“不过好在后来有家人找到了我,他们好像也迷路了。”江达克语气雀跃起来,“但是他们找到了我。我的认路本领比妈妈好,即使已经走偏了很多,我还是带着他们沿着原路回去,然后顺着军队伍留下的标记,一点一点找到了这里。”
路邈察觉到他话语中有很多听起来有点违和的东西,一些词语在江达克的概念当中,含义可能跟普通人认为的不太一样。
但是他没有戳穿这一点,而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问:“你们被队伍抛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队伍?”
高温末世初期,人类的大部分通讯手段应该都还在。
而且按照江达克所说的,他和他母亲如果一开始就是跟着队伍撤离的,那么军队至少会分派出一到两个人来看顾他们这对母子,还有其他因为各种特殊原因只能在夜间行走的人。
但是听江达克的描述,他们不但没有任何的同伴,后来队伍甚至都没有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标记,引导他们前往基地。
这太不合常理了。
江达克却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因为没有办法联系。”
“什么意思?”董三问。
“妈妈没有带手机。”江达克理所当然的说道,“妈妈说那个东西会影响我学习,所以妈妈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手机了,其他任何通讯设备都没有。”
“后来我找到其他的家人,他们说就算有手机也没法用了。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失灵了,我们只能回到最原始的通讯手段——认标记。”
“那你们没有其他的同伴吗?”路邈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按理说应该还会有一些人没有办法在白天外出,只能趁晚上赶路吧?”
江达克愣愣的看着路邈,过了几秒才摇头:“没有。妈妈说了,其他人都不能在晚上走。白天的危险只是高温,但是晚上的风险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只有我和妈妈这种特殊的人才可以在晚上赶路。”
路邈适时追问:“特殊?比如说什么方面?”
“我不知道。”一直知无不言的江达克摇了摇头,“妈妈是这样说的,但是我并不觉得晚上危险,所以我也不知道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看起来像是真的一无所知,小鹿般的眸子里面满是天真纯澈,哪怕是董三这么一个准高级玩家,都不忍心再继续追问下去。
但是路邈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出了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你看起来不像是能携带很多食物的样子,你的母亲——按照你的描述,她似乎也没有携带多少物资。那么在你们迷路的那段时间里,她死去之后,你是靠什么存活的?”
“腐肉。”江达克依旧坦诚得出人意料。
董三的表情已经有点扭曲了,他面带同情的看了看江达克,随后又看了看路邈,想让他别再问了。
这孩子说不定吃过的不只是动物的腐肉。
这么小的年纪,最初可能意识不到这种事情有多残忍,但是在往后的某一天突然想起来,绝对足够他痛不欲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试图为江达克找到一个往后能够安慰自己的理由,“为了生存嘛,你妈妈肯定也希望你能更好的活下去,其他的事情暂时都不重要。”
然而在他说出“生存”两个字的时候,江达克却忽然抬头,表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吃腐肉可不是为了生存。”路邈的声音从旁边慢悠悠的传了过来,“生长期的孩童比成人更需要大量的能量摄入,人类的肠胃也很难消化高度腐烂的肉食——基地门口的那几个人就是证明,他们会发烧,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身心俱疲,一时精神松懈下引发的免疫系统崩溃,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地下基地的入口。”
“是你给他们喂了生腐肉,他们才生病的,对吧?”
江达克抿了抿唇,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即使是当面被揭发了罪行,他的表情依旧是纯洁无辜的,甚至带着些许的委屈。
“他们是我的家人,妈妈说过,家人要互相扶持,互相分享……”
他只是把他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了他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