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以后,太阳就渐渐出得早了,此刻天际泛白,云隙间隐约透露一抹霞光,给地上忙碌的咒术师们分了些许光亮。
禅院直毘人作为人渣堆里有点人样的家主,一马当先地奔着比较棘手的咒灵解决,出发前又在几个长老那碰了个软钉子,于是打起咒灵来半点没留手,根本没理会谁提出的“生擒咒灵”以及“不必分出精力救援仆人。”
他有些在意咒灵仓库的古怪痕迹,在大致解决完事件后便把收尾的事交给手下,自己则转回来凭着丰富的任务经验从被咒灵及咒术师们犁过一遍的地上寻找蛛丝马迹。
他走上之前完全没注意过的小路,平地起跳翻过院墙,来到了防护结界罩着的家主祠堂。
很不错的选择,这边结界筛选的是禅院血脉,设置之初就考虑过庇护后辈的功能,是以强度也很能看。
他对这素未谋面的罪魁祸首生出一丝赞赏,继续循着血腥味往前走。出乎他意料的是,仅仅是几个拐角便见到了人影。
他不动声色地向倚着木墙的血色身影靠近,见那少年模样的人像是昏迷过去,便试探着伸出手,抬起他的脸。
血刺拉乎的,这怎么辨认得出来。
他把少年的脑袋左右转了转,迟疑道:“是扇家的小子吗?”
“扇还没娶妻。”
“能让我眼熟,肯定是哪个堂兄弟的小孩……啊,是不是那个——”
禅院直毘人顿住,视线下移。
只见少年的衣服动了动,虚掩的破羽织里慢慢探出只看起来能一口吃掉的小手,接着露出点黑漆漆的发旋,最后钻出个脏兮兮的小娃娃。
他沉默了会儿,伸手用袖子胡乱抹了几下小娃娃的脏脸,说:“这个好像是我家的小孩。”
小孩望着他,眨了下眼睛。
他说:“不是给你安了一大堆仆人?”
小孩继续眨眼睛。
“第一天就这么闹。”他说着,径直将小孩的右手从羽织里拉出来,看到那撕裂的伤口后很不合礼数地咂了下舌:“不管是仆人还是护卫,你好歹叫上几个。”
“等跟他们扯完皮,想救的人大概已经饿死在仓库里了。”
那实在是繁琐又漫长的章程,要是平日里得罪了哪个人,这些环节更是能卡得人杀心大起,作为禅院家主的直毘人对这一套深有体会。
于是他转而问道:“既然懂得这些,怎么不给自己留个后援?现在伤成这样留在这里都没人捡。”
小孩又不说话,只是对着他眨了下眼。
“……”他好笑道:“我就是后援?”
小孩伸出手朝他的方向探了下,碰到他衣袖后扯了扯,像是觉得这样就算完成了撒娇,于是又缩回羽织里,说:“……接下来就拜托了,父亲大人。”
直毘人看着小孩闭上双眼,疲惫地窝在少年怀里,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捏了下小孩的脸。
哪来的自信他会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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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云消雾散,旭日大光,禅院家当主抱着他昨天刚认回来的女儿走出祠堂,说——
歹人蓄意谋害贵女,天与咒缚护驾有功。
听者无不惊疑、侧目,质疑议论若蚊吟似有若无。
当主漫不经心扫视一圈,大步向前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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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被救的时候还能打起精神和他说话,结果闭上眼睛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面色死白的娃娃被安置在高枕软榻上,几乎不见一点胸膛起伏。
武家打扮的男人处理完了一堆可以说是无意义的要事,不知不觉晃荡到了这个没有半点小孩样的“女儿”的榻边。
他是在这个绝对慕强的家族里因相对强大而被选定的家主,耳濡目染的教育能让他看清很多东西,可也有许多事情被他处理得一团遭。
比如那个被嫁与他做妻子的女人,比如他膝下子嗣的教育。
父母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是保有最高的期待,在慕强又古板的禅院里,只要没有过于出众的子孙,他的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拿着对待后继者与理想的延续的态度来对待那孩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孩子身上得到想要的反馈。
在某次处理完任务回来后,他猛然发现,那小子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副只敢向弱者挥刀的囊虫样子。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在处理亲缘关系上的失败,他发了很大一通火,头一次那么细致地想要揪出每一个蓄意带坏他继承人的幕后黑手,结果只得出了那小子是天生的孬种,以及禅院每个人都在他变成人渣的路上推了一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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