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玲珑以为会回到那间房中,看着潘秀丽消散,可一睁眼,就见自己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床上。
这嫁衣的料子让她有些恍惚,摸着细滑,却很不透气,不怎么热的天,愣是把她浑身都闷得汗津津的,脸上的粉似乎都糊成了一团。
这情形……挺熟悉的。
她当初嫁人,穿的就是这样一身。
想到自己那憋憋屈屈的一生,她瞬间福至心灵,这是回去了么?
下意识的,她已经一把扯开了盖头,新房中的一切让她熟悉又陌生。毕竟当初嫁进来时,公公婆婆病得挺重,这一堆喜庆的颜色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全部收起来了,也是因为大半的东西都是租来的。
想明白了,高玲珑伸手就开始拉扯身上的衣衫,刚把扣子解开,门被人推开,听动静有一大群人在外头。
“等等,别进!”
她利索地脱了外袍,从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常服裹上,前后不过几息就已经穿好,她还顺手扯下了头上的大红花。
所有人进来看见屋中的新嫁娘一身旧衣,与这屋中的喜庆格格不入,甚至还不如来吃喜宴的宾客穿得鲜亮,顿时都愣住了。
高玲珑不看那些亲戚,只看着被人簇拥在中间的一声吉服的新郎。
“罗泰安,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里是望山城,城内挺繁华的。可再繁华的地方也有穷人,高家不算富裕,高玲珑的夫家罗家也一样。
“这么多人在,有什么事情等把客人送走了,咱们好好商量。”罗泰安有些紧张,他上前一步,“盖头呢,赶紧盖上,没揭盖头不吉利。”
盖头揭了,对于高玲珑来说同样不吉利。
高玲珑后退一步:“不用了,咱俩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定亲,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纠结要不要与我澄清,既然你下不了决定,我来帮你定。这婚事……作罢!”
罗泰安面色微变:“外头宾客满堂,为了这婚事,两家准备了几个月,你说不成就不成?不说我怎么跟家里的爹娘和满堂客人交代,你又怎么与长辈交代?”
高玲珑呵呵:“你心里有人,放不下人家又要娶我。既是对不起我,也是对不起她,更对不起你自己。”
“你在胡说什么?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你这样闹,高罗两家的长辈和亲戚都会因你而丢脸。”罗泰安沉下脸来,“当初你可不是这么暴躁的脾气,早知道……”
“就算早知道,你同样会娶。”高玲珑打断他。
跟着罗泰安一起进来的众人都特别尴尬,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捉弄一双新人,顺便沾沾喜气。为的是个热闹,可不是来看人笑话的。
院子里的喧闹声犹在,门口的众人面面相觑,已经有敏锐的人发觉这边动静不对。罗母身体不好,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今日擦了些粉,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加上儿子成亲,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此时正打起精神在厨房里张罗着上菜,被自家亲妹妹叫到外面,她还以为是有客人闹事或者是酒菜不够了,急忙出门。
罗母的妹妹和她同住一条街,算是邻居,一把将她扯到院子里,伸手指了指新房也是正房的方向。
“不知道在闹什么,好像是新嫁娘不想嫁了。”
罗母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高玲珑这个儿媳妇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脾气好,也勤快,还善解人意。看着乖乖巧巧的,怎么可能做出上了花轿,进了新房还悔婚的事?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你快去瞧瞧。”边上有人催促。
罗母见所有的宾客都往正房瞧,飞快挤了进去:“玲珑,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泰安惹你了?你实话跟我说,回头我捶他!”
“回头的事就别再提了。”高玲珑看着满堂宾客,“大家都在麻烦你们做个见证,我和罗泰安这亲事不成。稍后我会收拾东西回家。”
一个女子的名声要紧,高玲珑宁愿在今天被人笑话,也好过顶着一个二婚的名头。她是一刻也不想与罗泰安这样虚伪的人牵扯在一起。
罗母一着急,心就发慌,脸色越来越白。她一把抓住边上的妹妹:“快去告诉高家人,让他们家的长辈务必来两个。”
此时喜宴已经到了尾声,只剩下最后的两个菜没上,就在他们这边说话的时候,请来的大厨已经将菜安排上了。
今儿这婚事,其实已经算是办完了。
但在高玲珑这里,只要没圆房就不迟,就是圆了房,这婚事她也是要退掉的。
罗泰安看到母亲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痛及,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了高玲珑的胳膊,低声呵斥道:“不管你有哪里不满,能不能私底下跟我说?这么多客人都在,你不怕丢脸,我也无所谓,可我娘身子不好,万一把人气着怎么办?她已经病了三四年,大夫都说没有多久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我不讲道理?”高玲珑似笑非笑,微微偏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方才我做了一个梦,说是枫树街那边一个姓白的姑娘有了身孕,才半个月,暂时还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