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只手葱白一样干净漂亮,搁在那干草堆上。苏离离侧身靠着石壁,注视她的容颜,慢慢伸手过去,触到她冰凉的指尖,诸般生疏与隔世的熟悉渐次在心里回旋。她明知言欢没睡着,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天,言欢才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不知是谁的眼泪先落下来,手却紧紧握在了一起。许多年来各自承受的苦,因为时间长久而疲于陈说,无法倾诉,却如洪水蓄积,终于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决堤。二人一坐一卧,哽咽痛哭。
哭了一阵,言欢渐渐止住泪,默然半晌,柔声道:“睡吧。”仿若小时候自己睡觉害怕,言欢等嬷嬷们都下去了,便爬到里间床上陪她睡。苏离离依言躺下,仍握着她的手,干草窸窣细微的声音像走过了一地秋黄落叶,波澜尽去,愈觉寂静。
山洞之外,徐默格扶着一株木棉,恳切道:“我有一事相求。”
木头道:“你说。”
“我想带她走。”徐默格的声音低沉,却永远透着一股寂静孤单。
“去哪里?”
“要人认不出,只能去关外。”徐默格站直身子,“我想请你告诉主子,我与言欢都死在了赵氏兄弟手里,从此世上便没有我二人。”
木头听他语气坚决,心中有些触动,慨然道:“你们放心
去。”
徐默格正色抱拳,“我二人此生只怕再不能回中原,大恩不言谢。”
木头也抱拳道:“不必客气,一路走好。”
苏离离这一觉睡得并不太熟,恍惚中醒来,火堆恹恹欲灭,山洞里昏暗,言欢已不在身边。她微微一动,触到木头的胸膛,往他怀里缩了缩,问:“言欢姐姐呢?”
木头抱着她,轻声道:“走了。”
“跟徐默格?”
“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苏离离在他怀里静静地伏了一会儿,山洞外已有些透亮的晨光,天空青白。她似睡非睡,又懒懒的不想动脑子,只觉被他这样抱着可以过完一世。眯了一会儿,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着山洞里渐渐亮了起来,苏离离蒙眬半醒,口齿迟滞,含混问道:“那图里的内容你真记下了?”
木头也懒懒地答:“记下了。”
苏离离沉默片刻,怪道:“没想到你也会骗人,把赵无妨骗得团团转。”
“我当然骗人,只不骗你;就像你也骗人,只不骗我。”
苏离离沉吟片刻,脸在他肩窝蹭了蹭,轻笑道:“徐默格遮着一张脸,看去都不似活人,言欢姐姐冷若冰霜。两人话都不说一句,想不到竟会结下私情。”
木头换了换姿势,仍是抱着她道:“我看他们般配得很。言欢过去心里有怨,对你自然生疏憎恶;如今有了爱人,待人便有了善意。这也是人之常情。”
苏离离思忖半晌,深以为然,“嗯,那倒不错,你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得很,看谁都好。”
木头借着洞口微光,遥望天边一丝微微发红的云朵,缓缓道:“想那陈北光一方枭雄,和方书晴生不能聚首,死在一起;时绎之痴恋你娘一世,遗恨终生。情之一字,有万种艰辛,世间男女,却泯而不惧。如你我今日厮守,已是万千痴怨中的幸事。”
苏离离嫣然一笑,手臂缠上他的腰,“你说得这样通透,可莫要看破红尘,出家做了和尚。”
“看破之人才做和尚,看淡只能做凡人。”木头眼神专注,心中情动,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苏离离婉转相就,简简单单一吻,却有无限缠绵,她笑道:“肚子饿了。”
木头以手抚额,笑容纯粹干净,“这件事可没法看淡,走吧,我们回雍州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