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布置了两间比邻的客房,苏离离住在左边一间,木头住在右边一间。晚上苏离离洗漱了回到房里,素洁的被褥铺在床上。她也不点灯,就在床边坐下来,抚着那棉布发呆。
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门扉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人影钻进来关上门。苏离离抄起枕头扔过去,木头应手接住给她扔回了床上。苏离离低声冷笑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木兄弟,这大半夜的你跑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木头站在她面前,有些淡薄的月光隔窗映在他脸上,显得朦胧不真切,“你恼我了?”
“我恼你什么?”
“今天莫愁问是不是一起住,你恼我不说话。”
苏离离果然有些怒,“这种话你不回,你让我来说。”
木头半抿着唇,虽未笑,却比笑更多了几分愉悦,“我是想听你的呀。你说一起住那就一起住,你说分开住我可以悄悄来看你。”
苏离离腾一下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捞住了抱在怀里。她三分气恼,三分玩笑,伸手捏了他的两颊扯着。木头被她捏得皱起了鼻子眼睛,本来下颌的弧度恰到好处,现在扯得宽了三分,鼻子眼睛缩在一起,言缄依从,目露无辜。
苏离离嘻嘻一笑,松手时踮了踮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将他的脸揉了揉,复原了本来面目。木头无奈地看了她半晌,问:“你是不是觉得把祁凤翔害了?”
苏离离默不作声,手从他肋下穿过,抱了他的腰,嗅到他衣服上淡淡的味道,像山林木叶的清香,半晌方慢慢道:“我是跟赵无妨胡编过他,但是他也利用过我;我因之受过伤,他却又救治过我。”她蓦然想起祁凤翔手上的刺痕,心里有些寥落,仿佛又触到了那种孤单和依赖,明知他是鸩酒,却渴得时不时地想喝。
“木头,我跟祁凤翔互不相欠。只是那段日子城破人亡,我孤身在这世上,是他在我旁边。”她缓缓道,“我要来取《天子策》,所为有二:其一,《天子策》是我爹的遗物,不能轻弃,留着又是个负担;其二,祁凤翔志在天下,我把《天子策》送给他,物得其主,从
此他不惦记我,我也不惦记他。你明白吗?”
见他不语,苏离离细细看他,“你生气了?”
木头摇头,“没有。我在想,你虽说得轻描淡写,可我不在你身边你吃了很多苦。我本该预料到,但我还是走了。”
“你自己跑了也吃了很多苦,咱们扯平。”苏离离轻笑着。
四目交投,有些细碎的亲昵厮磨,浅尝即止,却又久久沉溺。木头吮着她的唇,苏离离心有旁骛,沉吟道:“我一直在想,回京把房子卖了,然后到冷水镇开棺材铺去。你说好吗?”
木头却专心得紧,随口道:“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卖?”
“走得急,没时间。又怕祁凤翔作怪。”
“现在就不怕?”
“现在……嘻嘻,他倒霉了,又有你在,我卖我的房子,谁管得着。”
“嗯……”木头勉强答应了一声,苏离离捧着他的脸推开道:“我跟你说话呢。”
木头点头,“祁凤翔是个明白人,就算有几分喜欢你,也不会过于执着。关键在于你要专心地喜欢我。”他说到最后一句,眼神一凶,将她瞪了一眼。
苏离离却笑道:“嘻嘻,你有什么让我喜欢的?”
他哼了一声,把她用力抱起来亲吻。紧贴着他的胸口,隔着衣料感觉到他肌体的热度和力量,苏离离只觉耳根发热,用力挣开他道:“我们在人家山上做客,你注意体统!”
木头松了手,苏离离看着他悻悻的神情,大是高兴,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道:“哎,你说我的《天子策》在哪里?”
木头抬了抬眼皮,出馊主意道:“要不让李师爷给你算算?”
这夜,木头就是赖着不走,苏离离拗不过他,两人只好和衣而眠。她白天爬了山又赶了路,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木头侧在她枕边看着她睡熟的样子,就像他离开那天的眷恋。指尖轻触着她的脸,皮肤细腻柔滑,心里充盈满足。
早上醒来时,木头不在枕边。苏离离也不知别人知不知道他昨晚在这里,出门遇见莫愁,没见异样,便放下心来洗了把脸,吃了碗粥。山上冷,莫愁拿了厚衣服给她,说后山的兄弟们在练武,莫大王拉了木头过去指教,问苏离离去不去看。苏离离问明了地方
,道:“我一会儿去瞧他们。”
出来后寨大山洞这边,李师爷正抱着一个白瓷小坛,摆一只荷叶杯斟着。那酒清澈透亮,甜香扑鼻,循循而入,八分即止。他端起来,啜一口,大是惬意,吟道:“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苏离离缓缓走到洞口笑道:“眼下秋来冬至,不是这等春光。李师爷一大早地又喝上了。”
李师爷放下杯子笑道:“苏姑娘啊,你也知道饮酒赋诗?”